武陵都尉楊凌潛入長沙水寨內(nèi)偷船放火,四處作亂,武陵所部樓船遂趁亂脫身,往沅水而去。
楊凌立在船頭,但凡遇有哨船攔截,便假稱乃三虎部下,奉命前來查哨。待兩船貼近時,楊凌長身而起,不待跳板放下,便縱身一躍,提刀殺上哨船,刀光所至,必不走空,如虎入群羊,大殺四方。身后都尉米準隨即率武陵精卒跟上,不過盞茶功夫,便將哨船上的長沙兵卒屠戮一空!金旋在船上觀戰(zhàn),嘖嘖贊道:“我武陵有如此虎將,縱三虎二壁一大將齊至,又有何懼矣!”
自此待楊凌更是信任有加,大小軍務(wù),盡皆托付。
楊凌殺光長沙軍卒后,不敢耽擱,繼續(xù)望沅水而去。待三虎馭艦趕來,沿途見哨船皆遍地尸體、鮮血橫流,自是喝罵連連,忿憤難耐。安排數(shù)名兵卒收尸后,率所部戰(zhàn)艦繼續(xù)追擊。
艨艟戰(zhàn)艦速度要快于武陵所部樓船,日夜趲程、連趕數(shù)百里水路后,至次日拂曉時分,堪堪就要趕上,隔著湖面氤氳而起、如紗如云般的曉霧,已能遠遠眺望到前方若隱若現(xiàn)的黑影。
三虎本已困乏難耐,哈欠連天,見狀精神大振,急令軍卒飛棹輪槳,催動戰(zhàn)艦全速前進,破浪而行。
此時武陵樓船上,楊凌也已望見后方戰(zhàn)艦趕來,急忙報至太守金旋處,金旋尚在睡夢中,被喚醒后得知此事,忙問道:“船已至何處矣?”
楊凌答道:“已近沅水河口,然離沅南城尚有數(shù)十里,敵艦追擊甚疾,恐難到也!”
金旋釋然笑道:“既然至處,那便無礙也!子霄且安心,吾早已作安排!且去高處揮舞紅旗,自有人來救!”
楊凌不明所以,只能依言行事,派軍卒身背紅旗,爬上樓船頂層,掣旗迎風而展,須臾后,便聽南岸鼓聲陣陣,彩旗飄飄,十艘艨艟戰(zhàn)艦從霧氣中鉆出,徑直迎向樓船,打頭戰(zhàn)艦上高掛帥旗,上書大大的“金”字,旗下一人,青袍玄甲,手掣長戟,劍眉虎目,身長七尺,氣概豪邁,正乃武陵太守之子金祎是也。
待長沙三虎趕來時,金祎所率十艘艨艟戰(zhàn)艦已然一字排開,將金旋所乘樓船護在身后,艦上弓弩如林,鋒矢生光,直指長沙戰(zhàn)艦,三虎哪敢造次,慌忙轉(zhuǎn)舵停船。
金祎去樓船上與父親金旋及諸將見禮,問明實情后,遂重登所座戰(zhàn)艦,令單艘飛棹向前,直抵近長沙戰(zhàn)艦數(shù)十步處,綽戟在手,朗聲喝責道:“汝等徹夜追擊我武陵樓船,足足追了有數(shù)百里,是何道理也!你家張府君雖被曹賊偽封了個勞什子的荊南侯,可若要奪我武陵基業(yè),當須問過我座下戰(zhàn)艦之意方成!”
武陵金煒少有才名,亦擅武藝,任俠仗義,荊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王含等人自是認得的,眼看金煒面色不善,背后大軍壓陣,皆不知該如何收場。
三虎中附耳商議后,遂由王含上前,訕笑謂道:“煒公子怕是有所誤會,昨夜君山宴飲,尊父突發(fā)舊疾,昏厥當場,而后連夜又不告而別,讓我家侯爺好生擔心,故而派末將等追來送別加探望,絕無惡意!”
金煒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如今家父已然無恙,還請諸位歸去。另還煩回轉(zhuǎn)時稟告你家侯爺一聲,日后他當他的荊南侯,我武陵自會安守本境,但若有人善動兵戈,我金家男兒也絕不惜這滿腔熱血!”
金煒言罷,轉(zhuǎn)身回艙,即令戰(zhàn)艦調(diào)頭歸陣,領(lǐng)武陵所部戰(zhàn)艦樓船徑入沅水回本郡而去。而后緊鎖關(guān)隘,嚴查口岸,整軍備戰(zhàn),自不必談。
三虎事未辦成,走脫了金旋,只能灰溜溜回轉(zhuǎn),卻又畏張羨性子暴烈,重罰難當,故一路有意耽擱,在湖上飄了數(shù)日,期間王郭想出主意,遣從人坐快船先行趕回,送了不少錢財美婢給大公子張懌和主薄溫尚,請幫美言相脫,這才敢回來面見荊南侯張羨,跪拜叩首稱罪。
張羨自是雷霆大怒,怒斥三將治軍無方、辦事不力,要主薄溫尚依軍法查辦。溫尚收了好處,自是得幫著說話,以湖中風急浪高、武陵埋伏舟楫為由,言稱罪有可恕。又有懌公子在一旁敲邊鼓,斥罵金旋無義、早藏禍心,設(shè)下埋伏,非三虎之罪也。張羨這才勉強作罷,罰俸半年,以示懲戒。
此時放眼荊南,武陵雖不肯臣服,然長沙、桂陽、零陵三郡俱已在張羨掌控之中。洞庭湖畔,千里沃野,黎民百萬,皆拜為尊。
一時間張羨志得意滿,處處以荊南王自居,興土木,造儀仗,起居管樂,出入華蓋,皆有僭越,所費巨資以百萬計,哪里是長沙稅賦能夠,無非巧取豪奪而來。于是湘水兩岸,百姓受苦,民怨日沸。
張羨知悉后,非但不思悔改,施以仁義,反覺乃奸人作祟,遂命三虎率軍巡查各地,遍設(shè)暗探,但有敢非議荊南侯者,皆投入牢獄,屈打致死,以致湘楚之地路人以目相視,緘口不言。三虎回報張羨,稱奸人已除,郡縣平靖,萬民頌德,張羨聞言甚喜,連聲嘉慰,重賞金銀。
有羅縣縣令劉泌隨張羨多年,因不忍百姓受苦,上書彈劾三虎,稱其等為泄私忿,羅織罪名,草菅人命。
然三虎所擄得財物,自不敢獨享,少不了懌公子和主薄溫尚的份。張羨本就無斷之人,有此二人相助,在堂上左右佞言,結(jié)果可想而知。
劉泌彈劾不成,反被張羨訓(xùn)斥,稱其氣量狹窄,別有用心,如非麾下老臣,必下獄治罪,最后挨了頓板子,趕出堂去。自此以后三虎變本加厲,魚肉鄉(xiāng)里,擄掠百姓,侯府上下,無人敢言。
卻說劉泌回羅縣后,背傷未愈,臥床不起。
有甥寇封,字子翼,年方十五,因父母雙亡,自小養(yǎng)在府中。劉泌膝下無子,向待如己出,甥舅間極親。
寇封得知劉泌受傷,遂前來探視,知乃仗義執(zhí)言反被佞臣所誣,心中憤懣不已,趴伏床頭,握拳涕泣成聲。
劉泌見其孝順,心中甚慰,遂手扶其肩,笑謂道:“我兒莫要傷心,吾今日受此一難,從此與張羨恩斷義絕,再有所為,亦不負本心,故焉知非福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