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吃驚的是崔瑩玉的智力，因?yàn)樯蚓S之前已經(jīng)明明白白地告訴過她，自己愛得并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但崔瑩玉……也就是從前的我，根本不理會他的提醒，甚至一心想要用自己的真心來打動沈維。僅僅是她送給沈維的東西，至少有百金。看在那些錢財之上，才有了沈維的那些纏綿的情詩，雖然大部分都是抄襲來的。我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臉，看來愛情真的很容易讓女人變得盲目，智力也低到?jīng)]有下限。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巧兒小心翼翼地望著我，“我們……是不是不該告訴小姐這么多？”
冬梅在一旁淡淡道：“小姐，其實(shí)想開一點(diǎn)兒就好了。不世上的男男女女，哪里有什么真心可言，小姐能憑著自己的家世和容貌，找到一個真心疼你的人就好了，所謂的愛情，不過是在戲文、詩里寫的罷了。小姐可千萬不能當(dāng)真。”
她們兩個倒是能想得開？我大聲道：“你們怎么不早點(diǎn)兒說？我可真是被他氣糊涂了。早就應(yīng)該把那些東西都砸他臉上！他送我的那點(diǎn)兒東西都要走了，我送給他的東西呢？為什么你們不提醒我？我寫給他的那些信呢？”
“信？小姐你壓根一個字都沒寫過好不好？當(dāng)初不是你說寫情書一點(diǎn)兒創(chuàng)意都沒有，每次都是送花給他嗎？”冬梅沒好氣地看了我一眼。
巧兒忙不迭地插話道：“這還是多虧了小王爺呢，當(dāng)初要不是他說寫信一點(diǎn)兒誠意都沒有，小姐不知道要費(fèi)多少腦筋才能寫好一封信呢?！?p> 又是那位逍遙王？他怎么這么愛管閑事？他還真是閑得無聊。
總算還做對了一件聰明事兒，要不然僅憑著那些書信，只怕崔小姐也會顏面掃地。我抿著嘴笑了起來，悠悠道：“你們知道豬是怎么死的嗎？”
“怎么死的？”兩個丫頭瞪大了眼睛看著我。
“笨死的。就像本小姐?！蔽矣崎e地看了她們兩眼，溜溜達(dá)達(dá)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在關(guān)上房門之前，我聽見巧兒追問冬梅為什么不把實(shí)話說出來。冬梅小聲說了幾句什么，巧兒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兩個丫頭似乎還有什么事情瞞著我？難道我知道的并不是所有的實(shí)情？聽他們的語氣，似乎這個沈維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本來以為事情到這里會圓滿地畫上句號，萬萬沒料到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而已。第二天一大早，崔家上上下下一致同意將我送到與丞相關(guān)系較好的盧尚書家，與盧家小姐作伴，全當(dāng)散心?？粗蟾绱逈_似笑非笑的表情，我能猜得出來，他們是怕我腦袋突然抽筋，再想起那位口口聲聲“生死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沈維。雖然心里一萬個不同意，終究卻沒能拗得過他們的心意。
唐代的風(fēng)氣的確比我想象中要開放，最起碼沒有女子不許出門的規(guī)定，待我們趕到盧家時，盧小姐早已經(jīng)在府門前迎候。轎子剛剛落穩(wěn)，一只纖細(xì)的手就掀開了我的轎簾，接著映在我眼前的是一張清麗的臉，細(xì)長的眼睛里盛滿了笑意：“玉妹妹，我早就得了信，就盼著你來呢?？臁叶继婺銣?zhǔn)備好了，這下總算有伴了?！?p> “小魚兒?！蔽覛g呼著從轎子里出來。這是崔瑩玉從前對她的稱呼，大概是因?yàn)樗c二哥崔儀同名，所以我就送了她這么個綽號。
盧儀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看看你，還是這么沒大沒小的。這可是大街之上，我們還是進(jìn)去再說吧?！?p> 按理說她只比我大一歲而已，可為人處事卻穩(wěn)重了不少。她的閨房就在后花園內(nèi)，盧尚書派了七八個丫頭伺候她。她性格十分沉靜，除了每天必不可少地向母親問安之外，大部分時候都是留在后院。
看來懷春的少女似乎不只崔瑩玉一個，盧儀時不時對著窗外發(fā)呆，就連對著我的時候偶爾也會傻笑，這讓我不得不肯定，眼前這位盧小姐也陷入了愛河之中。
“你戀愛了？”我笑瞇瞇地看著盧儀。
她吃驚地望著我，臉?biāo)查g紅起來，急急忙忙搖手否認(rèn)。我故意板著臉道：“難道你還想瞞著我不成？你難道忘了，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你說過什么事情都會告訴我的?！?p> “你還說呢！”盧儀嘟著小嘴道：“上一次我們分開是兩個月前吧？你當(dāng)時還說過幾天就再來我家住幾天，我日盼夜盼，卻沒等著你人。只是聽說你也有了心上人。到底是什么人，你還沒有告訴我呢?，F(xiàn)在要不要說給我聽聽？”
那么丟人的事情怎么能說給她聽？我苦笑著搖了搖頭：“還是不要再提了，我已經(jīng)把他給踹了。倒是你……對方是個什么樣的人？能讓我見見嗎？”
盧儀笑而不答，過了好大一會兒才紅著臉道：“到時候再看看吧。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再說我還沒有想好要不要接受呢。眼下我爹正在為我的婚事發(fā)愁，生怕我嫁錯了人。你也知道，我的親生母親早已過逝……而她只是我爹的侍妾。雖說嫡母對我很好，可終究我還是庶出的女兒。一般名門大戶的人家，要是挑嫡出、庶出的，應(yīng)該會看不上我。我可不像你，是崔夫人所生。所以……”
想不到就算是出身名門，也有這樣的顧忌。我試探地問道：“盧大人不是一向最寵愛你了嗎？怎么可能不為你挑一個好人家？他不是早就放出話去，你的嫁妝絕對不會比我姑姑的嫁妝少嗎？那么一大筆陪嫁，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呢？”
本來還算沉悶的盧儀總算露出一點(diǎn)兒笑容，她搖了搖頭：“你說的不錯，我爹是疼我，可就是因?yàn)樗缇头懦鲈捜ィ敲炊嗌祥T求親的人才更讓我不放心，他們……大多都是沖著我的那筆陪嫁來的，哪個會真心看上我這樣的人呢？搞不好將來還會挑剔我的出身。我終究還是沒有你那般灑脫，要知道我很介意自己的出身。這輩子，我只想找一個肯真心對我好的人，是不是名門我不計較。”
這就難怪了。我細(xì)細(xì)打量著盧儀，與崔瑩玉的美貌相比，這位盧小姐的確遜色了幾分。不過愛情絕對不能用容貌來衡量的，在長安城待嫁的貴族名媛之中，盧小姐的修養(yǎng)和才情遠(yuǎn)在我崔瑩玉之上。崔瑩玉除了容貌和出身之外，并沒有什么可取之處。像她這般有才情的女子能看上的人，必然不會差的。那又會是什么人呢？
夜半時分，我聽見外面?zhèn)鱽砹藥茁書B叫。接著就聽見盧儀小聲地喚了我?guī)茁?。有狀況！我原本以為只有崔瑩玉這么傻的女子才會夜半時分與人私會，想不到盧儀這樣的女子也會與人幽會。我故意不出聲，看她接下來還做什么。
盧儀躡手躡腳地下了床，披了件衣服就朝外走去。怪不得她一早就打發(fā)巧兒和她的丫環(huán)離開，原來她早有計劃。我一時玩心大起，決定跟在她的后面，看看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在偷香竊玉。難道是……盧大人最得意的門生余亞夫？我曾經(jīng)見過余亞夫，他是長安城中有名的“十才子”之一，論才情、容貌都是百里挑一的。雖說出身并不算高貴，但自己卻十分上進(jìn)，盧大人似乎也對他頗為賞識。若他們二人結(jié)成一對，也算一段佳話。
花園的假山后面，我聽見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借著朦朧的月光，我看見盧儀和另外一個人離得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那里，盧儀顯然有些激動，聲音也有些發(fā)抖。那名男子似乎十分從容，他故意壓低了聲音。突然盧儀的聲音激動起來，“你真的打算這樣？你不是說過……”
那個聲音低低說了幾句什么。接著我就聽到了盧儀略帶哭腔的聲音。
難道兩個人發(fā)生了什么矛盾？我沉思著要不要突然出現(xiàn)在兩個人的面前。這樣的情形下，若我貿(mào)然出現(xiàn)，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尷尬。思來想去，我決定還是悄悄地回到房間里，假裝什么都沒有聽見。
不過我很快吃驚地發(fā)現(xiàn)自己記起了那個聲音——是沈維！那個小白臉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唯一合理的解釋是他就是盧儀的心上人！這個人渣！難道這么快就搭上了盧儀？怎么回事？我有些糊涂了，之前我還有點(diǎn)兒于心不忍，畢竟突然失戀對誰來說都不是件能接受的事情，除非真的一點(diǎn)兒感情都沒有。但萬萬沒料到他會是個花心大蘿卜。不行，我一定得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我迫不及待地追問盧儀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羞羞答答不肯說出實(shí)情，不過看她的樣子，已經(jīng)完全陷入了熱戀中。我該怎么才能把實(shí)情告訴她呢？她是個內(nèi)向又很愛面子的人，若我此時說沈維的不是，她不僅不會相信，甚至可能會恨我。我試探地問道：“你……已經(jīng)決定把自己的終身交給那個人了是嗎？”
“我……不太肯定，只是他……很喜歡我?！北R儀羞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