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田園牧歌
門外帶頭之人張開雙手,將身邊為自己擦拭“污血”的人擋到身后,雙手抱拳作揖,笑道:“公子,我們又見面了?!?p> 曹金警惕的將琴鳶拽至身后,向前一步挺直腰板問道:“侯老板,還是不肯放過我嗎?竟追到這里?!?p> 錦羅綢緞的侯萬金張手搖了搖:“公子誤會,誤會了?!?p> 曹金打量了一下他身后幾位大漢,又問道:“哦?誤會?”
侯萬金瞄了一眼身后眾人,也感不妥,便命他們退去。眾人行禮離開后,才說道:“我侯某人,敬佩公子,遂來拜訪?!?p> 曹金心中高興,但仍有顧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這兒的。”
侯萬金得意的笑道:“這鎮(zhèn)上,無我不知無我不曉之事?!币娝杂蓄檻],繼續(xù)說道:“我侯某人雖算不上正人君子,但自認做事坦蕩。先前公子給我留足了情面,我豈有不謝之禮???”
曹金稍有安心,見琴鳶害怕的躲在身后,輕聲對她說道:“鳶兒,別怕,這位是我的一個好友,錢袋就是他給我的。”
琴鳶小鳥依人的看著曹金:“朋友?”
侯萬金見他們關(guān)系不一般,又抱拳作揖笑道:“這位,一定是弟妹吧?幸會幸會。”
琴鳶又羞又躁,推開二人,端著水盆,低頭匆忙“逃走”。侯萬金一臉懵,怔怔看著曹金。曹金看著琴鳶逃走的樣子,一臉壞笑,好一會,才看到侯萬金對著自己,急忙說:“侯老板,里面請?!?p> 侯萬金也才“醒悟”,笑著隨他進屋。一進門,就看到床上躺著的翊棠,上前望了望,回身說:“這位,就是方才兄弟所說,病重的朋友吧?”
曹金還在看著屋外琴鳶匆匆下樓的背影,聽到發(fā)問,才草草關(guān)上一扇門,回說:“正是?!?p> 侯萬金又看了看,一臉擔憂:“哎呀,面色慘白,氣息薄弱,如不及時醫(yī)治,恐有性命之憂?!?p> 一聽有生命危險,曹金緊張的上前問道:“侯老板可懂醫(yī)術(shù)?”
侯萬金搖搖頭:“我混跡于這市井之間,也曾受傷無數(shù),但對這醫(yī)術(shù)之道,是一竅不通啊?!睌傞_雙手,透著無奈。
曹金一聽,眉頭緊鎖,不知如何是好。侯萬金抬頭又說:“不過,這次,我特意將鎮(zhèn)上最好的郎中一同帶來,不如讓他來給小兄弟瞧瞧?”
“你不早說!”曹金又喜又怒,“快請!”
侯萬金開門沖樓下招呼一聲,一年老者提著藥匣碎步趕來,進屋沖侯萬金行了一禮,俯在榻前替翊棠把脈,只見他擠眼皺眉,可是將曹金急壞了,急切的問道:“大夫,我兄弟咋樣了?”
郎中并不理他,繼續(xù)號脈,又掀開被子查看了外傷,侯萬金開口問,才起身沖他行禮說道:“大人,此人脈息薄弱,呼吸短促,乃內(nèi)外傷所致啊?!?p> 曹金更是心急,正巧琴鳶進門,聽到此處,花容失色,快步上前,把著郎中胳膊問道:“大夫,你說他,他怎么了!”
郎中一臉愁容:“此傷耽擱已久,恐……”
“恐怕什么!”琴鳶問道。
“恐需加大藥量,方可痊愈?。 崩芍芯従彽纴?。
聽到這兒,眾人長舒口氣,曹金無奈的笑道:“大夫,你可是嚇死我們了?!?p> 郎中寫了一副藥方,交予琴鳶,囑咐道:“此藥方外敷內(nèi)服,外傷不日便好,只是這內(nèi)傷,目前雖無大礙,但仍需慢慢調(diào)理,切莫心急動怒,否則加深傷情,若傷及脾肺,恐難治愈啊?!?p> 琴鳶謹記在心,接過藥方道謝,與眾人將郎中送出門外。門口處,侯萬金再次握拳作揖:“公子留步,日后若有幫忙之處,隨時叫我,今后,你我就是兄弟,且莫見外!”
曹金回禮:“好,多謝侯兄!”
侯萬金送上諸多珠寶錢財,二人皆推辭不要,相互推諉一番,最后勉強留下幾錠白銀。送走眾人,琴鳶關(guān)好房門,沖曹金魅魅一笑:“可以啊,曹公子~”見他得意的撓頭,又問:“他們是什么人?你怎么認識的?”
曹金將先前經(jīng)過添油加醋的悉數(shù)道來,聽得琴鳶頗有興致,遇到精彩之處,或唏噓感嘆,或拍掌稱奇。隨后,曹金臥床休息,琴鳶去藥房買藥,為翊棠服藥。
幾日來,曹金無所事事,經(jīng)常出入賭坊,與人博弈。不過他收斂許多,小賭怡情,避免大賭“傷人”。每每到訪,侯萬金都陪在左右,好生招待,慢慢兩人熟絡(luò)起來,交談甚歡。
最后,曹金不僅成了賭坊???,甚至為侯萬金看管賭坊,嚴防老千,阻攔他人惹是生非,竟交了一群朋友。他們經(jīng)常把酒言歡,直至深夜。
琴鳶則一直陪在翊棠身邊,悉心照料。雖然對外面萬千世界充滿好奇,但見曹金“不靠譜”,片刻也不敢離開翊棠,生怕他出什么事。曹金見她如此用心,借著醉酒,“霸占”了琴鳶房間,琴鳶只得留宿在翊棠房間,終日不離。
翊棠身體慢慢恢復(fù),醒來那天,真是高興了眾人。就連小二和侯萬金也跟著高興,為此,曹金包下整座客棧,大擺“宴席”,招待四方來賓。
琴鳶覺得他們吵鬧,關(guān)緊房門,跟翊棠小聲“抱怨”這段時間曹金的種種“劣跡”。
翊棠聽得“欣慰”,也不忘安慰琴鳶,并對她的付出表示感謝。
又過幾日,翊棠病情好轉(zhuǎn),外傷早已無礙,只是內(nèi)傷難愈,仍使不出力氣,食之無味,嘴唇淡白。但已能下地走路,只是步伐并不穩(wěn)健。
終日在這房內(nèi),也是沉悶,見琴鳶總是借著窗戶張望過往商販,翊棠便借故要出去走走,帶著琴鳶一同游逛。
天氣雖然寒冷,但街上仍很熱鬧,過往商販頗多。說是帶著翊棠出來轉(zhuǎn)轉(zhuǎn),卻都是他陪著琴鳶在各個攤位前轉(zhuǎn)悠,買了很多她喜歡的小玩應(yīng),哄她開心。
見她笑靨如花的樣子,自己也跟著高興。
在一家樂器店前,琴鳶駐足觀望許久,翊棠明白她的心意,邀她一同前往。
讓店家為他們挑選合適的七弦琴,左顧右看,竟真看中一臺。
店家拍手稱贊:“姑娘好眼力,這琴以棲鳳之木作面,梓木為底,通體髹紫木漆,琴形渾厚,作圓首與內(nèi)收雙連弧形腰,采用‘伏羲式’,可謂琴中‘仙品’。”
見她眼中流露喜悅之色,翊棠在旁“慫恿”:“要不要試試?”
琴鳶深知此琴貴重,生怕一個不小心給弄壞,推辭道:“如此貴重,還是算了?!?p> 店主觀她衣冠得體,處事有禮,身上透著富貴之氣,遂說道:“姑娘與眾不同,與此琴定是有緣,不如試上一試?!?p> 見她心動,翊棠又加了一把勁,鼓勵說:“既然偏愛,不妨一試,免留遺憾?!?p> 琴鳶摸著琴弦,感嘆一句:“也是好久沒撫琴了?!毙纳矏郏@琴半圈,緩緩坐下,微微撥弄琴弦,音色正好。
起初,音調(diào)簡單單調(diào),似乎在與琴交流,熟悉相互脾氣,琴音深沉,余音悠遠。翊棠聽得陶醉,而店家見她手指“鈍慢”,像是初學(xué)之人,自感賣琴無戲,面露惋惜。
突然,琴鳶加速撥弄琴弦,聲音愈發(fā)激蕩,似高山流水,又如千軍萬馬。紛披燦爛,戈矛縱橫,盡在這琴音之間。
翊棠聽得慷慨激昂,一時興起,從衣袖中掏出琴簫,與她相對吹奏起來。
二人如癡如醉,或閉目盡情演奏,或彼此對視,飽含深情。樂器店內(nèi),此刻充斥著高雅韻味,三人皆沉醉于聲樂之中。
曲畢,面對店主鼓掌稱贊,二人起身行禮,店主也是好樂之人,此刻發(fā)自內(nèi)心的暢快:“好久沒聽到這么精彩的演奏了,不知二位所奏,可是失傳已久的《廣陵散》?”
“正是,一時興起,獻丑了?!鼻嬴S回話,抬頭看向一旁的翊棠,正巧,與他目光相交。翊棠目光深邃,盡是溫柔,惹得琴鳶心中泛起暖意,春心盎然。
見他二人如此深情,真是羨煞店家。店主進入內(nèi)房,取出一支琴簫,眼中既有不舍,又有感嘆:“世間知音難覓,原本以為我是好樂者,今日與二位相比,真是判如云泥?!闭f著,將琴簫遞給他們。
翊棠一眼看出,這琴簫無論造型還是材質(zhì),均是簫中珍品,琴簫為竹制,節(jié)長管細,質(zhì)地堅硬,纖維細密,簫身通體古銅,色彩均勻,雕有梅蘭竹菊為修飾,通身行書陰雕,刻著嵇康的《養(yǎng)生論》。翊棠拿在手中仔細端詳,甚是喜愛。
店主看在眼里,欣慰笑道:“公子可是喜愛?”翊棠雖然喜愛,但一再猶豫,他的心意,店家了然于心,繼續(xù)說道:“此簫為小水竹制作,音色純正、圓潤濃醇。是我最為喜愛,原本準備帶到棺材里,今日遇到公子,決心贈與,還望公子笑納。”
翊棠連忙推辭:“即為先生所愛,我又豈可奪人之美?”
店家欣慰的搖搖頭:“公子切莫推辭,在這亂世之中,能有幸聽得一首《廣陵散》已是幸事,如此之物,只有在二位這樣真正愛樂之人手中,才能發(fā)揮其真正作用,也是它們之幸啊?!?p> 琴鳶也有些慚愧,說道:“先生過譽,只是先生這般,我等萬不能再繼續(xù)留在此處。”說著,拉著翊棠準備離開。
店家阻攔,雙方爭執(zhí)不下,只見店主突然抱起古琴,準備摔于地上,琴鳶跪地而扶,詫異問道:“先生這是何故?”
店家表情痛苦,痛惜道:“昔日叔夜慷慨赴死,廣陵已成千古絕響;更有伯牙鼓琴覓知音佳話環(huán)顧耳畔,今日這琴、簫雖好,卻知音難覓,我當效仿前人摔琴,以成絕響!”說罷,心中更加悲痛,痛哭流涕。
琴鳶見狀,心中自責,也哭道:“先生真是愛樂之人,我為方才所為,深感慚愧,只是我等流落至此,朝不保夕,何德何能,收此貴重?!?p> 店家喜極而泣,哭得更加厲害,提手擦著淚水,將琴扶正,對她說道:“姑娘,可否再為我彈奏一遍《廣陵散》?”
琴鳶欣然答應(yīng),坐正后與翊棠相互對視,二人十分默契的再次演奏。
琴鳶被店主愛樂之情深深觸動,閉目淚流,撫琴撥弦,慷鏘有力,指間如行云流水,蕩氣回腸。
流水清音聽,高山弦撥心。一曲廣陵散,絕世再難續(xù)。雖然沒有親耳聽過嵇康的千古絕唱,但此刻佳音繞耳,此生無憾。
盛情難卻,二人各帶樂器與店家拜別,本想付錢,但一來身上沒有足夠盤纏,二來店家再三推辭,認為金錢過俗,有辱清音。不過盡管如此,回到客棧,翊棠還是有求曹金。
曹金也感店家是仗義之人,只是這份情誼價值難定,竟送去滿滿一箱珠寶。
傍晚房內(nèi),琴鳶與翊棠合奏數(shù)曲,合聲悅悅,悠悠琴音。惹得客棧一時賓客滿座,門庭若市。二人只感酣暢淋漓,竟沒有半點疲憊。許久,才停歇。
客棧內(nèi)賓客散去,又恢復(fù)往常平靜,房內(nèi)二人談古論今,談音論律,互傾情愫,均視彼此為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