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身上的絲線在飛快溶解著,每溶解一根,那觸手上就會消失掉一小塊。
觸手上面的眼睛一顆一顆爆掉,原本沾滿粘液的表皮變得坑坑洼洼。
觸手很大,直徑恐怕超過了十米,每一根絲線造成的傷害微不足道,但它們的數(shù)量仿佛無窮無盡,一絲一絲地消磨著觸手。
隨著這個過程不斷進(jìn)行,絲線娃娃的體型也在慢慢變小,而六欲的觸手在一根一根消失。
一根,兩根……等到了最后,所有的觸手都被攔腰切斷。
祂在不停地慘嚎著,音浪如海一般,向著流葉城的方向狂涌而出。
下方的人群更加瘋狂,他們的身體扭曲成詭異的形狀,嘴中喊叫出怪異的語言。
他們憤怒,瘋狂,但又在這種力量之下,顯得無能為力。
等最后一根絲線散去,原本絲線娃娃佇立的地方已經(jīng)空空如也。
只余下一個淡淡的虛影漂浮在半空中,向著秦非微微點(diǎn)頭,然后伸出了手。
城墻上,還在燃燒著的樹人微微動了動。
樹冠上同樣走出了一個白色的影子。
那是一個身材曼妙的少女,她腳步輕盈,踏著空中的灰霧,像是踏著宮殿里的臺階,一步一步地走向羅柏。
兩雙手搭在一起,如同王子與公主最終走向了婚姻的殿堂。
秦非癱倒在地上。
殺死老屠已經(jīng)用光了他最后一點(diǎn)力氣,現(xiàn)在甚至連動一動手指都有些費(fèi)勁。
他的頭腦有些不清醒,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在旋轉(zhuǎn),在移動,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幻覺還是真實(shí)。
他只能模模糊糊地感應(yīng)到,頭頂上方,那兩道影子正慢慢地走向裂隙。
六欲在表世界的觸手已經(jīng)全部被絲線溶解干凈,祂光禿禿的腦袋也縮回了里世界。
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小楊的尸體掉落下來,落入了仍舊瘋狂著的人群中,引起了一陣輕微的騷亂,但秦非甚至沒有力氣去看一眼,他只是徒勞地睜大眼睛,看著頭頂。
兩道影子越來越淡,越來越淡,最終消失不見。
同時消失的,還有半空中那黑漆漆的裂隙。
“結(jié)束了嗎……”
秦非心里想著。
他甚至沒有感覺到悲傷,只有一陣空虛,像是大夢一場。
而夢,總是要醒的。
有什么東西砸在了他的身上,然后融入進(jìn)他的身體。
干涸的土地得到了滋潤,枯萎的樹木灌溉了雨水,秦非空空如也的身體里,忽然開始滋生出精神力來。
那力量如同種子,破殼發(fā)芽;又如同根根絲線,在心里交織成網(wǎng)。
秦非坐了起來,拉開自己的衣服。
胸膛上,剛剛自己被砸到的地方,多了兩個刺青。
那是兩個手拉手的人偶,一個帶著禮帽,一個穿著精致的裙子,他們的臉上都帶著盈盈笑意,仿佛正對著秦非點(diǎn)頭致意。
朵朵繁花在他們身后盛開,溫馨又美好。
天上好像下雨了。
一滴,兩滴……
最后化成了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秦非感覺自己的身體也在這雨水中慢慢充盈起來,他感受著身體中新的力量,遲疑著站起來身。
一只小小的黑貓?zhí)纤募绨颍芰擞曛蟮哪嗡拐麄€小了一大圈,它用濕漉漉的貓頭輕輕蹭著秦非的頸窩。
“兄弟,你……還好嗎?”
肖遠(yuǎn)的墨鏡不知道丟去了哪里,他不敢睜眼看秦非,只能閉著眼睛,雙手向前摸索著,樣子有些滑稽。
秦非忍不住笑了,拉過他,手臂架在肖遠(yuǎn)的肩膀上拍了拍:“有隊長呢,我能有什么事?!?p> “……”
肖遠(yuǎn)沉默了半晌,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是啊,我們有隊長呢?!?p> “你等我一下,我去把尾巴處理掉。”
秦非深吸一口氣,感覺疲憊的精神稍微有些恢復(fù),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些瘋狂的人群。
人群最中間,小楊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
他的外表依然恐怖,童裝上沾滿了血跡,碩大的頭顱上面布滿了青色的血管。
這是被六欲污染過的孩子,即使六欲已經(jīng)離開,但他仍舊有著強(qiáng)大的污染能力。
看著秦非走過來,小楊抬起了頭,漆黑的臉上露出一個陰慘慘的笑容。
它忽然四腳著地,向著秦非飛快地爬過來。
秦非沒有躲閃,只是伸出了手。
無數(shù)絲線向著小楊伸過去,將他捆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秦非感受著這奇妙的操縱感,在那些絲線之下,小楊的每一條肌肉,每一個關(guān)節(jié),都仿佛能夠聽從自己的指揮。
他心念一動,小楊雙手上舉,費(fèi)力地在身前比了一個心。
那張恐怖的臉扭曲著,長滿利齒的嘴角留下涎液。
“呵呵……哈哈哈……!”
秦非被這滑稽的一幕逗得笑了起來,他前仰后伏,最后甚至捂著肚子直不起腰來。
好笑。
真的很好笑。
這就是,羅柏最后的禮物么……
……
……
“Q先生!請停止攻擊!”
城墻上,有人拿著擴(kuò)音器向著這邊大喊著:“如果你能控制,請不要?dú)⒌舻k,我們需要樣本……”
秦非的念頭一頓,正在做蛙跳的小楊停下動作。
他轉(zhuǎn)頭看著城墻上那幾個全副武裝的人。
那些散發(fā)著恐怖威能的粒子能炮,此刻炮口都微微對準(zhǔn)了他。
“憑什么啊。”
“你們想要怎么樣就怎么樣?!”
秦非沒有懼怕,他臉上甚至還帶著微微的笑意,聲音明明不大,卻好似響在了城墻上每一個人的耳邊。
馮朗的臉上還帶著心有余悸的表情,他看了看身邊已經(jīng)變成焦炭的樹人,又看了看原本絲線娃娃站立過的地方。
能力者……都是一群怪物!
他的臉色陰晴不定,似乎沒有考慮好應(yīng)該用怎么樣的態(tài)度去勸告秦非。
有人忍不住催促道:“局長……”
“……先好好安撫他,把那個小孩搶下來!”
“是!”
事情雖然基本上是解決了,可是死了這么多人,下面還有一大堆爛攤子要收拾,馮朗心里清楚,自己這個局長就要做到頭了。
但,也不是完全的死局。
聽說研究院那里正缺這樣的研究對象,如果自己能夠?qū)⑦@個已經(jīng)被徹底污染的小孩送過去,說不定能讓研究院出手保自己一把,再不濟(jì),也可以平級調(diào)動一下……
他的心里剛想了一半,一聲驚呼打斷了他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