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漣頓時警覺起來，瞪著眼睛問道：“老夫光明正大，有話你直說！”
“看把你嚇得，本少這么隨和，又不會打你，你怕什么呀，我就是想給你留點(diǎn)面子，免得你丟人，既然你不過來，那我可大聲說了啊……”
“楊漣，你真特么是個書呆子！”
“你，你又侮辱斯文，老夫要發(fā)脾氣的！”
又被張世澤罵書呆子，楊漣非常不爽，卻不敢真的動手，煤場里好幾千人都是張世澤的手下，萬一來個群毆，他可承受不住。
楊漣是迂腐了些，但是絕對不是智障。
“咋啦，你不愛聽了是不是，你光看到木炭商販沒生計(jì)了，那你眼里有沒有煤場這些人，他們大多是通州過來的，因?yàn)槟銈儚?qiáng)占了人家的土地，正常的生活都?xì)Я?，怎么沒見你為他們鳴不平啊？”
張世澤也有些生氣了，質(zhì)問道。
楊漣疑惑問道：“他們是通州人？”
“沒錯，就是你和左光斗造的孽，為了修繕碼頭，搞得人家流離失所，雖然本少主持了正義，把他們的土地討要回來了，可現(xiàn)在播種的季節(jié)早過了，這么多人要怎么活？”
楊漣皺眉說道：“修繕運(yùn)河乃是萬世之功，何況老夫看過文書，這些人都已經(jīng)得到妥善安置，休要將黑鍋扣在老夫頭上！”
張世澤樂了：“所以說啊，老楊，你就是個書呆子，我問你，漕運(yùn)是什么？”
楊漣理所當(dāng)然的回答道：“漕運(yùn)是國家命脈，接通南北兩京十三省的樞紐.......”
“行了行了，我就問你，誰能用漕運(yùn)?！?p> “漕運(yùn)乃天下百姓所有，自然誰都可以用?！?p> “放屁！”
張世澤白了楊漣一眼：“你以為尋常百姓都能用運(yùn)河么，他們哪來的船，大多百姓都在土里刨食，沒事在運(yùn)河上跑啥？”
“這.......”
楊漣是清流，并沒有地方執(zhí)政的經(jīng)驗(yàn)，對于漕運(yùn)的功能，也只是照本宣科，真被張世澤給問住了。
“真正會用運(yùn)河的，哪一個不是大商人，你們口口聲聲說修繕運(yùn)河是為百姓，我看真正為的是那些投獻(xiàn)的大商人吧？”
張世澤白了楊漣一眼，說道。
楊漣正色說道：“胡說，老夫從未接納過任何人的投獻(xiàn)，不信你現(xiàn)在就可以去老夫的府上，若能搜出一兩贓銀，老夫一頭撞死！”
“老楊啊，我相信你是一個潔身自好的人，可是大明官員這么多，你能保證的每個人都和那你一樣么？”
張世澤看向忙碌的工匠們，說道：“你可知道，原通州知州范建，是怎么對待百姓的，把百姓的地收了，所謂的安置就是趕到碼頭上做工，而且還不給工錢，也許一開始，你們制定的政策還不錯，但是到了下面就變味了，這些你知道嗎？”
楊漣微微一愣，這些問題他確實(shí)沒有考量過，一時間沉默不語。
“等等，這和你胡作非為有什么關(guān)系？”
片刻之后，楊漣反應(yīng)過來，張世澤繞了半天，把他說得暈頭轉(zhuǎn)向，可是和他霸占市場的混蛋行為完全不沾邊??！
“凡事都有因果，老楊，正因?yàn)槟銈冊谕ㄖ莸膩y政，弄出幾萬流民出來，眼看天冷了，這些人沒飯吃，沒柴燒，甚至很多人沒地方住，你們這些官老爺眼高于頂，可能看不到他們，但是本少是個有愛心的人，不能視而不見，所以才開了煤場，給他們一條活路?！?p> 聽了張世澤的話，楊漣再次陷入沉思，好像有幾分道理，也似乎理解了張世澤的作為了。
幾萬人不是個小數(shù)，衣食住行都需要花錢的，難怪張世澤急著用各種手段打壓木炭商販，可能確實(shí)壓力大了。
“老楊啊，現(xiàn)在雖然會損失一些人的利益，但你得往的長遠(yuǎn)里想，蜂窩煤快速推廣，不但煤場這些人有了活路，京城乃至周邊的百姓也能過個暖冬，比往年少凍死一些人，也是大功德啊?！?p> 張世澤看著表情肅然的楊漣，馬上就要憋不住笑了，站在道德制高點(diǎn)上，就等于立于不敗之地，這本來就是文臣最為擅長的，現(xiàn)在來了一招以彼之道還治彼身，楊漣完全被忽悠住了。
楊漣已經(jīng)被徹底感動了，張世澤背著罵名，原來還是為百姓著想，孺子可教??！
他自動忽略了煤場是盈利項(xiàng)目，在張世澤給大家生計(jì)的同時，大把大把的銀子也被他揣進(jìn)口袋了.......
“可是你這樣亂來，還打著陛下的旗號，即便陛下不怪罪于你，怕是也要被御史言官彈劾，你就沒想過后果么？”
張世澤做出一副悲壯的樣子：“老楊啊，為了天下蒼生，被人罵兩句算得了什么。”
這時，一陣山風(fēng)吹過，風(fēng)里夾雜著煤灰，飛進(jìn)張世澤的眼睛里。
楊漣看到一滴晶瑩的淚水從張世澤的眼中滑落，不由得對這少年肅然起敬，想來他也受了很多委屈吧。
面向張世澤深鞠一躬，肅然道：“楊某受教了，小公爺為蒼生不計(jì)罵名，老夫慚愧得很?！?p> 張世澤揉了揉眼睛，別說，還真挺難受的。
楊漣抬起頭，認(rèn)真說道：“老夫雖和小公爺?shù)男亟蟊绕饋聿恢狄惶?，但老夫自認(rèn)為還算個君子，煤場的事，交由老夫承擔(dān)?！?p> 這就是張世澤想要的效果，卻故作為難的說道：“這可是要擔(dān)罵名的，老楊是清流，這不太合適吧？”
楊漣正色道：“小公爺都不怕，老夫怎會連這點(diǎn)擔(dān)當(dāng)都沒有，為了百姓蒼生，擔(dān)一些罵名又如何？只是這煤場掛名皇家煤場，會為陛下，太子招來一些非議，似乎有些不妥，對了，太子殿下呢？”
張世澤指著遠(yuǎn)處搗煤的人，說道：“太子在搗煤呢?！?p> “啊？”
楊漣震驚了，連忙抬眼望去，可是到處都是滿臉黢黑的人，哪里能分得清誰是太子？
“小公爺，為何要讓太子殿下做這等粗活，成何體統(tǒng)啊！”
張世澤撇嘴道：“太子怎么就不能做粗活了，煤場有他的股份，他那是為自己奮斗，我覺得很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