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煎何太急

　　地窖里一片黑暗，只能從木板上滲下來的微弱的光芒判別黑夜和白天，這期間那幫黑衣人回來過一次，不過只是將那些箱子給搬走了，沒有人再在村莊內找人。

　　三天過去，確定外面已經安全之后，鳳羽宸搬著梯子，駕到地窖的出口，爬上去推開了沉重的地窖大門。清晨里，東方的金紅色的陽光從地平線的盡頭撒到她的臉上，清晰的可以看見臉頰上白色的絨毛，小女孩的臉上有著自然的紅暈，如同三月的桃花一般迷人，她的眼睛映照著朝陽的金紅色，似能溶金。

　　明明是丑陋的容顏，臉上全是黑褐色的斑塊，如同銹跡斑斑的古劍一樣，可偏偏在此刻，如此賞心悅目。

　　一顆心，顫動，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鳳羽宸上去后，小心的關上了地窖的門，在村內走動了一圈，仔細的偵查了一遍后，回到地窖，拉開大門對小男孩說道：“已經安全了，村內沒有了黑衣人?！?p>　　拉著小男孩出了地窖，鳳羽宸問他：“你有什么打算？”

　　小男孩搖了搖頭，半晌，又抬起頭來說道：“我想回宮?！?p>　　“回宮？哪國的皇宮？”

　　“秦國皇宮，我是秦國的皇太子秦炎曦?！彼嵵氐卣f道。

　　“原來是皇太子殿下，”鳳羽宸微微一笑，“不過你現在這個樣子可不太可能一個人回到皇宮，我想你需要官方的幫助，只要你能證明自己的身份，趙國的驛站應該是個不錯的去處?！?p>　　“不！”秦炎曦堅決的搖了搖頭，“決不去！”

　　“為什么？”鳳羽宸好奇的問道。

　　“你或許不知道，這次我到趙國來，是來做質子的。我們秦國在七國之中，積貧積弱已久，一旦戰(zhàn)事開始，最不堪一擊。趙王要挾父皇，若是不將我送去趙國當質子，便舉兵攻打秦國。父王糊涂了，趙王乃是一守成之君，哪有稱雄之心？父皇一看趙國的國書，立刻慌得如坐針氈，第二日便下旨將我送了過來。”秦炎曦搖頭嘆息道。

　　“你的意思是，這次追殺你的人，可能是趙王派來的人？”鳳羽宸沉思道。

　　“父王子嗣單薄，只有我一個兒子。”

　　看來這便是問題的癥結所在了，若是秦炎曦死了，后繼無人，短期內必將大亂。

　　“不要緊，這里是邢都，只是趙國的邊城，只要拿到通關文牒，我們便能回到秦國，你父王給你的通關文牒還在么？”

　　“通關文牒由趙公公隨身攜帶，我們去找趙公公的尸體，看看還在不在?！鼻匮钻刳s忙拔腿朝院子里走去。

　　春末的天氣已有些微微的炎熱，被鳥類和蝙蝠等動物啄食的尸體發(fā)出一股腐臭的味道，鳳羽宸從身上撕下兩塊干凈的布，用廚房水缸里的水打濕了，遞給秦炎曦：“尸氣有毒，聞多了不好?！?p>　　兩人翻越過一具具尸體，走到穿太監(jiān)服的趙公公身前，鳳羽宸上上下下的仔細尋找了一遍后，對秦炎曦搖了搖頭。

　　秦炎曦一怔，眼中閃過一絲茫然，有些頹然的垂首。

　　“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鳳羽宸嘆了口氣，“七國互不通商，邊關守衛(wèi)森嚴，憑我們兩個孩子，是覺無可能混出去的，你在趙國，可有信得過的人？若能發(fā)國書一封回秦國，你就能回去了。”

　　“不，父皇不會讓我回去的?！鼻匮钻氐难壑虚W過一絲光亮后，隨即又黯淡了下來。

　　“那你怎么辦？”

　　這個問題，秦炎曦無法回答，畢竟他只有七歲，在宮中又不需要爭寵，經歷的世事太少，心智能成熟到哪里去？茫然的情緒鋪天蓋地的將他籠罩了起來。

　　“我要回天下第一莊，我父親乃是天下第一莊的莊主，想必有些門道能將消息送去秦國，不過我父親是不會看在我的面子上幫你的。到了那里，情況可能更危險，因為天下第一莊畢竟在趙國的境內，我父親也算是趙國的臣民，我很難保證他會不會出賣你，”理智地說完這些話后，鳳羽宸看著這個孩子，作為警察，對于弱者的同情心頓時泛濫了起來，“不過別怕，我說過我會保護你的。”

　　鳳羽宸拉著他一路走到河邊，碼頭旁的樁子上拴著一條小船，她解開繩子，從竹竿撐著船往對岸劃去，這條河大概有兩百米寬，水流并不湍急，就在行到河中央的時候，天空突然傳來一聲清唳，像是一道閃電一般刺破長空，引得人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鳳羽宸不由的抬起了頭，只見在蒼茫的天際，一只黑色的蒼鷹慢慢的俯沖下來，在天空中旋轉著，黃豆大的小眼睛緊緊地盯著下面的兩個人。

　　秦炎曦見此，忽然臉色大變。

　　“怎么了？這蒼鷹有問題？”

　　“這……這是我們秦國御林軍專門飼養(yǎng)的蒼鷹，在蒼鷹的爪子上，會系著一根紅色的繩子，”一股絕望朝他涌了過來，“我們快走，有危險！”

　　霎時間，鳳羽宸全明白了，難怪他們能在秦炎曦到達邢都的第一時間便伏擊了這支護衛(wèi)隊，因為殺手們早就在這里守株待兔了，只要秦炎曦死在趙國境內，那么趙國便是百口莫辯，順理成章的除掉了秦國的繼承人之后，趁著秦國大亂的時機，便能成功篡位。

　　想明白這一層，鳳羽宸已是冷汗淋漓，朝政之事云波詭譎，豈是她這種小人物能玩得起的？此時，在她看來，秦炎曦無疑是個燙手山芋。

　　見鳳羽宸如此復雜的盯著自己，眼神中閃爍著猶豫和徘徊，秦炎曦感到一陣失措。片刻之后，鳳羽宸眼中所有軟弱的情緒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堅定。她從小便有一股古道熱腸的俠義精神，所以才選擇做一名警察，在她的人生字典里，義字當頭！

　　鳳羽宸沒有多說，飛快地撐著竹竿，像是一支離弦的箭一樣朝河的對岸滑去，就在她靠岸的那一瞬間，一支銳利的箭矢帶著強烈的破空聲襲來——

　　像是背后長了一只眼睛一樣，多年的出生入死鍛煉了她敏感的神經，在破空聲響起的同時，她的速度非?？?，幾乎是以一種人類辦不到的角度彎下身子，抱著秦炎曦滾落在岸邊，在草地上打了幾個滾。

　　滾進一旁高高的蘆葦叢中后，鳳羽宸貓著腰帶著秦炎曦呈S形道路逃跑，背后的破空聲不斷的響起，有幾次箭矢都是擦著她的衣角射在地上，帶起松散的泥土如同水珠一樣濺在半空。

　　雖然隔著一條寬闊的大河，但是渡河的時間并不長，他們需要在短短的時間內逃出去難如登天。一路上，鳳羽宸利用周圍的植物和地形不停地制造著障礙，以防止他們過快的追上來。

　　鳳羽宸帶著秦炎曦逃跑的時候，很有技巧地將跑過的地方的痕跡全部抹掉了，然后帶著秦炎曦反方向包抄回了小河邊，在一處蘆葦深處下水，折下一根蘆葦管子遞給秦炎曦，面色凝重地說道：“他們還在搜查，接下來的幾個時辰，我們潛伏在水下，千萬不要出來，明白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