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的瘋了?！?p> 今天已經是連續(xù)第八天，李北軍收到名為晶晶的網友發(fā)來的QQ好友驗證消息了。
“我想和你聊一聊”，“我們聊一聊吧”，“和我聊聊天吧，沒別的意思”，八天，就這幾句，大同小異。
晶晶？誰呀？第一天，李北軍直接無視了消息。
第二天消息又來的時候，他點開了晶晶的個人信息。那一串QQ號碼，他心里又一次默念一遍的時候，倒覺得有那么點順口了。
然后，很快，一個女大學生模樣的形象撲騰一下子躥進他腦子里。齊劉海，黑長直，圓臉——晶晶，晶晶，黃晶晶！
李北軍使勁皺起了眉毛。聊天？聊啥天？有啥可聊的？多久了？十幾二十年了吧？搞笑不？瘋了吧？當初是誰堅持一定要分手的？現在要聊天？聊他媽的錘子天！有病！
李北軍吸一口煙，連咳帶嗆，噴出一大口煙來。他把手機放回褲兜，換右手夾煙，吸第二口。
“軍兒——”李玲玲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李北軍沒動?！拔矣植皇莻蛉恕?，他心想。
“軍兒——”李玲玲又喊。
李北軍摁滅煙。生平買的頭一個煙灰缸，第二包煙，二者緊挨著擺放在書桌上，臺燈光的昏暗的界限剛好罩著它們?！安荒茏屓撕煤孟胧虑椤?，他突然想起來要把耳機插在電腦上，這才站起身。
“快過來一下嘛！軍兒——”
李北軍終于走出書房。
光線忽然亮起來，他一時有些恍惚。
“我剛才帶起耳機的。老婆，你在喊我嗎？”李北軍說。
“嗯。快來快來，娃兒剛才在動。老公，快來看，等一下他又要動的?！崩盍崃嵴f。
李北軍瞄一眼李玲玲的大肚子，然后看了一眼電視?！皩m斗劇”，他心里默默念叨這三個字。李玲玲拿起手機，手指在那上面不停劃著。
李北軍坐到沙發(fā)上去。剛坐下，他兜里的手機來信息了。
“李教授，我那個實驗樣本出了點問題，你現在可以到實驗室來幫我看一下嗎？”
李北軍迅速看完這條信息，把手機揣回褲兜，眼睛繼續(xù)盯著電視。李玲玲拿起她自己的手機又操作了一會兒。
“誰呀？”李玲玲說。
李北軍心里咯噔一聲。他以為李玲玲專心在和姐妹聊天，沒有注意到他手機來了信息。他心跳忽然快了一拍。
“沒誰?！崩畋避娬f。
“我去上個廁所。老公，你幫我按一下暫停唄?！崩盍崃嵴f著起身走向衛(wèi)生間。遙控器原本是放在李玲玲身邊的，李北軍使勁伸長了手去拿過來，摁下暫停。
現在，李玲玲隆起的腹部從背后看上去也已經十分明顯了。
李北軍視線不再在她身上多做停留。最開始時候并不是這樣的。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他的視線再也不會在李玲玲身上多做停留了？
他自己也忘記了。
她開始長得越來越壯碩滾圓了，看上去沒有腰身、沒有女人味。從前，她還苗條、還是個精致人兒的時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來著？
往事，他也不愿意再去想了。還能怎么樣呢？橫豎都是自己個兒的老婆！
現在可好了，那位老婆大人更加壯碩滾圓。
他盯著電視上的古裝美人發(fā)呆，“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怎么就這么大呢！同樣是女人——對，女人，真是搞不懂女人”，他使勁捏了捏遙控器，電視就這么地忽然換了臺，綜藝欄目。
“??？你換臺了？快換回來哦，我還沒看完的?！辈恢螘r，李玲玲已經出了衛(wèi)生間。
“去個廁所要這么久哦，我都快睡著了。這里，遙控器給你。你自己調嘛?！崩畋避娬f。
“馬上，你幫我摁一下嘛，我把這條信息回完?！崩盍崃嵴f。
李北軍看一眼李玲玲，她正慢悠悠坐回沙發(fā)里。她一只手扶著肚子，一手只拿著手機，眼睛反射著手機屏幕發(fā)出的亮光，就像她那雙眼睛本身在放光。
“誰呀？聊這么嗨?！崩畋避娬f。
“沒誰。一個學生家長。”李玲玲說。
李北軍調電視。
“現在這些小崽崽娃娃，人才點點大，一天天的就知道談戀愛?！崩盍崃嵴f。
“是啊。那天我看一個新聞，說兩個學生娃在公交車上摟摟抱抱的，好像還接吻了?！崩畋避娬f。
“也不曉得我班上有沒有學生早戀的。哎，反正也是班主任的事。我一個任課老師老師而已?！崩盍崃嵴f。
“現在的這些小娃娃哎——我像他們那么小的時候，根本就不曉得這些。當時我們初中班上一個耍朋友的都沒得?！崩畋避娬f。
“我們當時班上也沒有?！崩盍崃嵴f。
“等到我們娃兒讀書了，又不曉得到時候是啥情況了?！崩畋避娬f。
“對啊?！崩盍崃嵴f。這時，她嘴角露出了微笑。李北軍沒有看見。
“哎，娃兒又動了?！崩盍崃嵴f。
李北軍沒動，也沒有看向她。李玲玲也沒有看他。
“噓——別出聲，你過來看嘛，軍兒！輕點兒，他一會兒肯定是還要動的?！崩盍崃嵴f。
李北軍坐著沒動。
他扭頭去看李玲玲的肚子，只看見圓鼓鼓的一座山，肉山。此時肉山并沒有什么動靜。李北軍又把頭轉向電視。
“快快！快來看快來看！老公，寶寶又動了又動了——一個小包包，肯定是娃兒的小拳頭或者是小腳腳?！崩盍崃嶂饾u激動起來了。
“嗯?！崩畋避娬f。他的手機在褲兜里又一次震動起來，他摸出手機。
李玲玲見狀也繼續(xù)聊著她的微信，信息提示音頻繁響著。
“你們系呢？”李玲玲說。
“什么？”李北軍說。
“你們系那些學生啊，他們應該都已經談戀愛了吧?！崩盍崃嵴f。
“可能是吧。我反正也不是很清楚這些事情。按理說應該還是有單身的吧?！崩畋避娬f。
“你們系大部分都是男生，女生脫單肯定要容易得多?！崩盍崃嵴f。
“那可不一定。萬一她們要求高呢?！崩畋避娬f。
“老公，這你倒還挺清楚嘛?！崩盍崃嵴{侃說。
“現在這些女孩子呀——”李北軍欲言又止。最好還是閉嘴吧，言多必失。
李玲玲看一眼他，他此時正盯著電視。屏幕的斑斕光線投射到他的臉上，像是給他的臉蒙上了一層油彩。
他沒發(fā)覺李玲玲正在看他，嘴角兀自露出了微笑。
李玲玲皺了皺眉，一時沒再開口。
“你初戀什么時候??？”李北軍說。
“還不就是跟你嘛?！崩盍崃嵴f。
“嘿嘿——”李北軍干笑一聲，嘴唇因為干燥而緊繃著。
他湊向了李玲玲的方向，屁股蹭著沙發(fā)，一路而去，最后一下子落座。李玲玲身子跟著朝他這邊歪了一下。
“來，讓我來看看我們兒子哦，他在媽媽肚子里面調皮了嗎？”李北軍說。
“哎，你可要輕點哦，不要這么用力按?！崩盍崃嵴f。
“嘿，乖兒子。是爸爸哦，來來，快來給你爸爸我蹬蹬腿兒?！崩畋避娬f。
“哎，你輕點。不要像這樣拍噢，老公。寶寶，瞧瞧你爸爸這樣子粗手粗腳的?！崩盍崃嵴f。
“寶寶，要乖哦。不要踢你媽喲。哎——動了！你看見沒有？就剛才，從這邊到這邊?！崩畋避娬f著，手在她的肚子上比劃著。
“嗯，是很明顯了哈。好神奇！還有兩個多月了，好快哦。”李玲玲說。
她把手放到肚子上，在他的手旁邊挨著。
李北軍把自己的手挪了挪。她的手挨著他的了，他幾乎是自然而然這么做了。她的手一下子又挨了過來，他的手便刻意沒再挪開。
“好了，每次不能摸太久了?！崩盍崃崮瞄_李北軍的手，繼續(xù)聊著微信。
“什么學生家長哦，這么晚了還找你？”李北軍說。
“哦，早就沒和家長聊了。和一個閨蜜。”李玲玲說。
李北軍看一眼她的手機，那聊天界面花里胡哨的。
“少看一會兒手機哦，有輻射?！彼f。
“這個沒啥影響的，我上次看了篇文章，專門辟謠說的。”李玲玲說。
“那些網絡文章今天這么說明天那么說，信不過。你現在是寧可信其有，以防萬一哈。”李北軍說。
“哈哈，寶寶，你爸爸在教育媽媽了。你爸爸今天還多關心我們的哦。好了，我打個招呼就不聊了?！彼f。
沒多會兒李玲玲果然把手機放在了身邊的沙發(fā)上。電視右上角顯示時間為晚上九點整。
李北軍一般晚上十二點上床睡覺，睡覺前的這大段時間他可以說安排得很豐富了。多數時間通常是用于搜集資料寫學術論文，再用半小時到一個小時的時間看書，主要是小說。碰上了聚餐或學校的集體活動，他通常也都不缺席。
“我今天覺得有點累。你還要看多久？”他說。
“??？才九點。你學校最近很忙嗎？”李玲玲說。
“嗯，有點。要不我再陪你看會兒吧?，F在是有點早?！崩畋避娬f。
“認真看，這電視劇還是可以看也?！崩畋避娬f。
“是可以喲。導演和編劇，還有演員，都是些一流的。”李玲玲說。
“一共多少集哦？你這段時間都在看這部劇，還沒看完?！彼f。
“還早哦。才演了一半的進度，還早得很?！彼f。
“所以說，總的來說我還是更喜歡看電影。但是有幾部美劇我倒是看完了的?！彼f。
“美?。课掖髮W的時候和室友倒是看過一部美劇，我們當時就在寢室里面看的，叫什么都市的。我現在覺得還是中國的古裝劇要好看些?！彼f。
“美劇也有不錯的。空了我們可以找一部一起看一看?！彼f。
“可以哎。但等我把這部先看完了再說。你現在有時間看劇了嗎？”她說。
“你如果想看的話，我時間擠擠總是有的?！彼f。
“你今天有點反常哦，軍兒。油嘴滑舌的?！彼f。
“嘿嘿……難得我今天想放松一下子，要不現在我去網上找一部最近的大片，我們一起來欣賞欣賞？”他說。
“現在啊？可以呀。那我先去把雞湯加熱一下，感覺肚子有那么點餓了的意思。你需要一起加個餐嗎？”她說。
“我就不加了，你現在是一個人要吃兩個人的份哎。那我先去下電影，你熱湯嘛。我們分頭行動唄。”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