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回 女侍衛(wèi)的作用
冬杏已經(jīng)涌到了舌尖的話語生生地咽了回去。
這回眼眶果真是泛紅了。
表哥,果真是將孫南枝看得比她還緊要!
冬杏偷眼看表哥,只見段離燕的目光越過她,落在她后面的孫南枝身上。
孫南枝不餓嗎?自然是餓的。但她不想吃饅頭。她想吃肉。
其實一出汴京城,孫南枝就覺得通身開始變得暢快起來。雖然天氣很冷,天上還飄著雪渣子,可哪又如何。在外頭廣闊的天地,比起總困在那壓抑的大內(nèi)城要舒暢得多了。最要緊的是,在灌木林中,她似乎瞧見了長得胖乎乎的灰野兔。
許是在汴京城附近,老百姓的日子過得還尚可,這灌木林中,竟然還有野兔出沒!若是在山谷,這等野兔聞得她的威名,早就逃得遠遠的了。
那野兔這么肥胖,還能靈活地在灌木林中穿來穿去,想必它的肉,會很好吃很筋道吧。
若是將它逮住,剝了放在火上炙烤再吃,在如此的天氣,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但此時她的職責是護衛(wèi),不能擅離職守。
因此她一直壓抑著去逮野兔的心思,一半的神思則放在冬杏與段離燕的對話上。
不知怎地,段離燕最后竟然關心起她用不用飯。
既如此……她脫口而出:“雪天中,炙烤野兔最為美妙,燕爺……可想試試?若是燕爺想試,我可以獵來幾只野兔?!痹瓉硭恢笔墙卸瓮鯛?shù)模皟扇?,段離燕與她道,趕路的時候為了防止引起匪賊的覬覦,還是叫他燕爺為好。
烏銅眉頭一蹙:王爺從來不吃葷!孫護衛(wèi)又不是第一日做王爺?shù)淖o衛(wèi),怎地還會問出如此不恰當?shù)脑捳Z?孫護衛(wèi)這是,恃寵而驕?
原以為王爺會冷冰冰的拒絕,再順便責罵一下孫南枝,烏銅心中正暗喜,忽地聽得段離燕淡然道:“既如此,你便獵幾只野兔來罷。”
話音才落,一直在旁邊期待有意外之喜的冬杏才一晃神,孫南枝就不見了。
段離燕執(zhí)起茶盞,輕輕地吹了吹,瞧了一眼冬杏:“小枝既不吃這些,你便吃罷?!?p> 冬杏心中那個恨啊,卻只能乖乖地垂下頭:“是?!?p> 冬杏乖巧地用起飯,沒發(fā)覺段離燕的視線冷冷地掠過她的腦袋,才又朝外頭看去。他雖自小就遠離女子,但又不蠢,冬杏對他有什么心思,他能不省得?只不過,他現(xiàn)在還有耐心。待回到了西南府……他的眼神冷了下來。同時心中微微的嘆了一聲,原來自己,對親情果真是天生的淡漠。
而他之所以同意孫南枝去獵兔子,自然也不是烏銅想的那樣,寵著自己的女侍衛(wèi)。
他的小枝,是用來打架的。
同時,是用來威脅人的。
外面,有一抹干脆利落的藍,融入略顯滄桑的灌木叢中,很快不見了。
他的視線輕輕的,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張濟。這個張濟……
火堆旁,張濟原來瞪著的那雙牛眼漸漸的瞇了起來。
他雖然只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但臨時受命,被皇帝欽點為護送西南王回西南府的隊長時,他還是嗅到了一絲絲危險的。
任命下達的那晚,他提著一壇好酒、一個裝了下酒菜的食盒進了一個酒友的家。這酒友的身份,在姜國,甚是微妙。
酒過三巡,二人微醺,他將受命的事說出,酒友吱嘎吱嘎地啃著羊排,眼神意味深長:“賢弟,時來運轉(zhuǎn)啊?!?p> 酒友說完這句話,便不再提此事。這也是他們約定俗成的事,喝酒時,不能議論官場上的事。
張濟吃了一肚子酒,從這酒友家走后,琢磨了幾個晚上。
他這么些年之所以在如今的職位上不上不下,自然不是自己不上進。而是,姜國的官場,越發(fā)的昏暗。想升遷,若是符合幾個條件,卻也是容易。比如,有靠山,或是用錢買官。他頭頂上的位置,若是有足夠的錢,也是買得的。
妻子將孩子哄睡之后,給他收拾行李。
張濟望著燈下仍舊年輕俏麗的妻子,上前握住她的手:“阿玉……我去后,你便帶著孩子回娘家罷?!?p> 張妻卻是氣得要捶他:“這么些年,我娘家的產(chǎn)業(yè)都變賣與你了,你卻……我還有何臉面回娘家?”
張濟眼神一黯,手上用力:“阿玉,此去西南,或是契機……你只安心在汴京等著……”或許是一世榮華,或許是永不能相見。
張妻忽地就落了淚:“你莫要辜負我……”
張濟哭笑不得,粗糙的大手拭去妻子的淚:“自是不會辜負我的阿玉?!?p> 他已暗暗下了決心,若是西南王果真是個好的,他自定當,豁出命去,給自己的阿玉,謀出一個繁花似錦的前程來。
可會是契機嗎?
年輕的西南王,俊秀非凡,渾身冷冰冰的氣質(zhì)拒人千里之外,會是明君嗎?他臨走前,在天下居晃了一圈,使了十兩銀子,打聽得了一些消息。卻說這西南王,在膳食上甚是挑食。聽說,還要人試毒呢。卻是有一點好處,聽說這西南王,不近女色。
可不近女色的西南王身邊,卻有一個絕色的女子相伴。
史上太多的君王,一世英名全毀于一個女子。
在孫南枝說要獵兔炙烤而段離燕同意時,張濟覺得,或許酒友那晚,吃酒吃得多了一些。這樣一個縱容著美色的王爺,怎會是他命運的貴人呢?
說不定,那美人,還會弄出一些矯揉造作的笑話來。比如追逐兔子的時候腳崴了,王爺不得不親自去相救之類的。他雖然是個粗漢子,但妻子阿玉甚是喜歡讀話本子,還時常將話本子里的老得掉牙的橋段讀與他聽。這美人出事,男主相救,從而暗生情愫,是他聽膩了的情節(jié)。
只不過須臾,他漸漸的,訝然了!神情亦漸漸的肅然起來。
孫南枝是單純的想獵野兔,哪里省得后頭那些人肚中的彎彎道道。
卻見她不過幾個縱躍,前后不過片刻的功夫,她的藍地披風還沒沾染上半點雪渣子,氣息也沒喘,手上便利落地拎著幾只肥肥胖胖的灰野兔。
烏銅還沒出聲,小程兒迎了上去:“小枝姐,我?guī)湍?!?p> 一干人眼睜睜地看著身子單薄的小程兒接過灰野兔,手上猛地一沉,笑道:“還怪沉的呢?!?p> 張濟看著身子單薄的小程兒吃力地拎著兔子走到他跟前。
他雖然長得三大五粗,心思卻細,一眼便瞧出小程兒是個閹人。
小程兒落落大方地對上張濟打量他的眼神,微微一笑,卻是蹲下,從袖中摸出一把薄薄的小刀,張濟還沒瞧清他的動作,那幾只野兔就齊齊地躺在地上不動了。
張濟面上不顯,心中卻暗吸了一口氣。
這段王爺身邊,全是不顯山露水的能人??!他竟是小瞧了!
被張濟小瞧了的美人緩緩走過來,看著小程兒動作利落地剝兔,冷然道:“方才有一頭野豬,長得甚是不錯。”
張濟:“……”這美人身子里頭,是裝錯了靈魂罷。
小程兒笑道:“小枝姐,這野豬太大,怕是來不及了?!?p> 孫南枝垂著眼皮,淡淡應道:“是以我才沒將它抓回來。”
張濟默默地垂下頭。
小程兒手藝不錯,將兔兒剝得完美無瑕。
孫南枝也懶得動手,只緩步離開。她的身姿甚美,可如今張濟已不能用普通人的眼光去看待她。
緊接著,張濟又駭然地發(fā)覺一個事實:這叫做小枝的,走過的路,竟然沒有痕跡……
這怕不是人,是,是,是……
張濟正琢磨著該用什么字眼來形容孫南枝,忽地有人呵斥了一聲:“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