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回 三人成虎

　　福嬤嬤昏迷著，程內(nèi)侍跪在地上，面前的男子戴著黑色面巾，一雙眼眸依舊是冷冰冰的。他身姿挺拔，氣息平靜，仿佛篤定程內(nèi)侍定然會答應(yīng)。

　　而程內(nèi)侍，轉(zhuǎn)變得也太快了。剛才還是殺人不眨眼的兇手，如今立即投誠了段王爺。

　　孫南枝覺著，這情景，比起方才這程內(nèi)侍被福嬤嬤生撲，并沒有好上多少。

　　這莫名其妙的段王爺，心理是如何的強(qiáng)大，才能在這等情景下說出這番話。

　　一名可靠心腹，不是要情比金堅(jiān)，經(jīng)年累月的考察之后，才能納入可信的范圍嗎？這段王爺用人，是這么隨隨便便的嗎？也不怕半路來的心腹從背后捅他一刀。

　　不過，她倒是無所謂。只要面前的這位段王爺安分做人，她是不會與他起什么沖突的。

　　而且，既然是有酬勞的雇傭關(guān)系，她就是有自我的心腹，比不得那些什么救命之恩，只得用性命相報(bào)的關(guān)系。

　　重要的是，她是有條件的。

　　是以她慢吞吞道：“暫時做你的心腹沒有問題，不過，你得將你所學(xué)武藝，授與我。”雖然偷師也可，但若是光明正大，豈不是更好？

　　她的武藝怕是要逆天了罷，竟然還想學(xué)旁人的武藝！段離燕一時驚嘆女壯士的與眾不同，緊接著痛痛快快地應(yīng)下來：“成交?！?p>　　關(guān)系發(fā)生重大變化的三人一時無話可說，周遭又安安靜靜，只有程內(nèi)侍偷偷抬眼，瞧了一眼段離燕，又瞧一眼孫南枝。方才這二人莫名的出現(xiàn)，他還以為，他小命休矣呢。

　　最怕空氣突然寂靜下來。

　　孫南枝向來是寡言少語的人，場面尷尬不尷尬的，她壓根兒不會發(fā)覺。

　　而段離燕本來也是寡言少語之人，更是覺得現(xiàn)時的寂靜，與平時他所在的環(huán)境，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尷尬的是程內(nèi)侍。

　　他此時，還跪在冷冰冰的地上，只能看著面前的仇人福嬤嬤梳得分外緊致的發(fā)髻。

　　大約，方才是他的幻覺？

　　忽地聽得一道清清冷冷的男聲道：“小程兒，這福嬤嬤的性命怕是還得暫且留著，我還有極要緊的事要細(xì)細(xì)審她，你可愿意？”

　　程內(nèi)侍猛然抬起頭來，有些驚愕地看著段離燕。

　　他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告訴段離燕，他自是不愿意的。他為了報(bào)仇，忍辱偷生，好不容易才等來這千載難逢的機(jī)會，得以親手手刃仇人。

　　段離燕的眼神一樣的堅(jiān)定。

　　他挺立在那兒，渾身散發(fā)出一股懾人的氣勢來。

　　他盯著程內(nèi)侍：“方才我以為你這一跪，是心甘情愿的。”

　　那是審時度勢！程內(nèi)侍張了張嘴，沒說話。

　　孫南枝有些意外。這段王爺對心腹的考驗(yàn)，是現(xiàn)在才開始的？

　　卻聽得段離燕緩緩道：“福嬤嬤罪孽深重，我自然不會放過他。但小程兒，你若是跟了我，就須得無條件的服從我的命令?！?p>　　他的目光懾人，程內(nèi)侍不敢再注視，垂下頭來：“是?！彼罂梢圆粡亩坞x燕，大可以再一刀直接了結(jié)福嬤嬤的性命，但人與人之間便是十分微妙。從面前這神秘的男子開口讓他做他的心腹開始，他莫名的就信任他不是胡言亂語。

　　或許，跟著面前的男子，從前那些陰霾會徹底散去。

　　段離燕的聲音輕輕冷冷：“從今以后，你便叫做小程兒。”

　　這名字，還是很大內(nèi)啊。

　　小程兒垂頭：“是。”

　　孫南枝正在一旁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忽而聽得段王爺?shù)溃骸澳惚憬行≈αT。”

　　她怔愣了有一息的功夫，才省得原來段王爺是在說她。

　　小枝？聽起來這名字，很弱……

　　孫南枝對此表示，她不會接受的。

　　她干脆利落地拒絕：“我有名字?！彪m然師傅孫娃娃說過，他是在山谷南邊的榕樹枝頭上撿到她的，是以才起名為“南枝”。她雖無父無母，卻是認(rèn)為那棵榕樹便是她的生身母親。她很喜歡南枝這個名字，里面有娘親的氣息。素日里練武的時候，她亦是在榕樹下練的。這一眨眼，離開山谷也有好些日子了，也不省得榕樹如何了，師傅可有好好的照料她。

　　段離燕不得不輕輕咳了一聲：“這是我的條件，否則我便不傳授你武藝了?！迸c女壯士打過幾日叫道，他總算摸到了她的一點(diǎn)弱點(diǎn)。

　　那便是，武藝在前，其他通通靠邊。

　　倘若某一日，她瞧上了對手的功夫……

　　不，不會的。段離燕相信蘇姐姐的薦舉。蘇姐姐說孫南枝是好的，那她便是好的。孫南枝武藝非凡，與旁人有些與眾不同自是正常的。

　　好吧?？丛谖渌嚨姆萆希瑢O南枝勉為其難的接受了。

　　小程兒聽得一愣一愣的。

　　原來他新晉的主子，像是急需人手的樣子。這是，要干什么大事嗎？

　　忽而聽得他的新晉主子道：“小程兒，你且起來，將這福嬤嬤，抬到更隱蔽些的地兒去?！?p>　　小程兒趕緊謝恩：“是，主人。”

　　小程兒起來，費(fèi)力地搬動福嬤嬤的身子。福嬤嬤看著不胖，但身子倒是挺沉的。小程兒身體單薄，一時吭哧吭哧，才挪動了半寸。

　　呃，有些尷尬。

　　得尋個幫手。

　　段離燕不由自主地看了孫南枝一眼。

　　孫南枝的眼皮正巧斂下來，與他的視線錯過。

　　段離燕氣息一滯，覺得自己好像是尋了個小祖宗。

　　是叫她幫手，還是自己親自動手？段離燕萬萬是不愿意碰觸那福嬤嬤的。但小程兒的身板兒，看起來很弱啊，仿佛要折斷的模樣……

　　正思慮萬分，卻見孫南枝輕輕巧巧的一彎腰，纖纖玉手一提，福嬤嬤就被拎了起來。

　　小程兒：“……”

　　他分外慶幸，他做了最正確的選擇。不然此時像小雞一樣被拎著的，就是他了。

　　跟著新主人，前途定然無量！小程兒佝僂了許久的腰肢忽而挺了起來。他正想跟上去，新主人淡淡的瞄他一眼：“將血跡清理干凈?！?p>　　小程兒當(dāng)即掏出他早早準(zhǔn)備好的破布條，戴上手套，細(xì)細(xì)地揩起來。

　　果然是有所準(zhǔn)備。

　　段離燕之所以選擇小程兒，自然是看在他能忍辱負(fù)重卻又心狠手辣。

　　小程兒，與他，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