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擇南枝

第27回 滾落的銀錁子

擇南枝 二阿農(nóng) 2440 2021-12-27 18:00:00

  冷?

  小戰(zhàn)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家大師姐身上薄薄的秋衫,很是迷惑不解。大師姐一年四季,總是穿得這般薄,哪里喊過冷了?莫說有一年,山谷中突降大雪,他們一眾小師弟小師妹都冷得直跳腳來取暖,可唯獨(dú)大師姐還在用冰水洗臉呢。

  難不成大師姐是進(jìn)了皇宮,人也變得嬌氣起來?

  小戰(zhàn)的目光越發(fā)的好奇。

  孫南枝沒理小戰(zhàn),晃晃悠悠的離去了。

  從發(fā)覺秦太妃薨了到如今,這秋光殿就沒有斷過人,好些小內(nèi)侍小宮女也不省得是誰派來的,來了秋光殿四處瞅著,不省得是要看秦太妃的尸體,還是要看秦太妃的鬼魂。

  她雖然不怕被人發(fā)現(xiàn),但周遭安安靜靜的,她歇息的時候就能集中精神,不受打擾。

  這皇宮大也有大的好處,空蕩無人居住的房子多得是。

  小戰(zhàn)今晚照例是要到含元殿晃上一圈,再回來歇息的。畢竟昨晚他為了安頓冬杏與老嬤嬤,也是一日一夜沒合眼了。

  兩人照舊分頭行事。

  孫南枝尋了一間空蕩無人的屋子,旁邊一連片俱是多年無人居住的房屋,她照舊從懷中掏出白綾掛好,自個躺了上去。

  一日一夜未睡,她雖然可以用內(nèi)力調(diào)息,讓自己精神抖擻,但人終歸是要順應(yīng)自己的身體的規(guī)律。該吃是得吃,該睡,還是要睡。

  卻是才安安穩(wěn)穩(wěn)的睡了約莫一個多時辰,外頭有動靜。

  像是一個人細(xì)碎的腳步聲。

  倒也沒有往她歇息的屋子來,只在外頭停下,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若是個膽子小的,聽得這一聲嘆息,怕是膽子都要嚇破了半邊。

  孫南枝在那人走過來的時候,就醒了。只她沒有動彈,仍舊躺在白綾上。那人,腳步雖然輕,卻不像是練家子。而像是,常年用腳尖走路的人。

  皇宮中好些宮女與內(nèi)侍大都是用腳尖走路,以達(dá)到腳步輕盈的效果,如此才不會驚擾了貴人。

  她雖沒動彈,一雙光潔白皙的耳朵,卻是輕輕地支起。

  咳,在皇宮里待久了,竟然也不由自主地好奇起來。

  那人嘆息了一聲之后,卻是長久的沉默著。

  也是,只得一個人,在黑夜中自言自語的話,也怪瘆人的。

  才這樣想著,那人卻是又嘆了一聲。而后聲音哀哀:“婉儀,你竟這般狠心,就這樣去了……”

  那人聲音充滿哀怨悱惻,帶著一絲幾不可聞的哭腔,若是多愁善感的人聽了,大約得鼻子一酸,眼淚就流了下來。

  孫南枝自然不會鼻子酸,她的鼻子倒是聞到一股燃燒冥紙的味兒。風(fēng)將那股味兒卷進(jìn)來,撩撥著她的鼻子。

  那人不再說話,那股冥紙的味兒也很快的就消散了。

  細(xì)碎的腳步聲漸漸的遠(yuǎn)去了。

  孫南枝睜開眼,輕輕躍下白綾,往外頭看去,只見一點(diǎn)搖曳的昏黃漸漸遠(yuǎn)去了。

  婉儀……是秦太妃的閨名嗎?

  盡管她向來不喜歡聯(lián)想,但今兒宮里,去世的只有秦太妃一人。方才那人,悼念的是,秦太妃?

  風(fēng)很大,外頭燒冥紙的痕跡,早就給吹得一干二凈了。

  入了夜,天色還真的是冷了起來。

  白日時那薄薄的陽光壓根不頂用,好幾個值夜的內(nèi)侍穿著厚厚的棉襖子,也凍得瑟瑟發(fā)抖。

  往常倒是不覺冷,可是守在棺木前的時候,卻是覺得人都冷透了。

  最要緊的是,這秦太妃生前默默無聞,死后也無人問津,他們連壺?zé)岵瓒紱]撈上。

  一個嘴唇厚些的道:“真是倒霉催的,竟然被抓來在這里守靈。秋光殿的人都死絕了,賞錢都沒一個。干這差事……阿嚏!”他狠狠地?cái)]了一下鼻子,往火盆里胡亂塞了一把冥紙,火光突然大增起來。

  另一個容貌清秀的睨了他一眼:“不過守上半晚,后半夜便抬出去了,也當(dāng)是做善事罷。”

  他嘴上雖然是如此說,心中卻是道,瞧這秦太妃混得,竟是連上好的棺木也沒撈上一副,更別提陪葬的物什了。他們今兒將秦太妃的秋光殿尋了個干干凈凈,只尋出一柜子的舊衣衫來。

  做妃子做成這樣,秦太妃也忒不爭氣了。

  便是禮部尚書也沒親自前來,只來了禮部兩侍郎匆匆宣了皇帝的口旨:一切從簡,切勿鋪張。

  倒是讓兩個畏畏縮縮的宮女端來兩個托盤的銀錁子來作秦太妃的陪葬物。

  他用手掂量了一下,那兩托盤的銀錁子,總價值不過十兩銀。

  可謂是寒酸至極。

  兩侍郎揣摩了一下皇帝的旨意,卻是只讓幾個內(nèi)侍守半晚的靈,后半夜便將棺木抬到安息殿中放置了。

  畢竟,只是一個沒了娘家,也不曾生過皇嗣的太妃。

  這一切從簡,寒酸到極點(diǎn)的葬禮,怕是還比不上一個得勢的太監(jiān)。

  嘴唇厚些的內(nèi)侍聽得容貌清秀的說了,只不屑的翻了個白眼,沒有再說話。

  這兩個內(nèi)侍卻是不省得,在帳幔垂垂的后頭,有一個人垂頭站著,胸膛輕輕起伏著,白皙的臉上冷冷一片。

  這厚嘴唇的內(nèi)侍他自然識得,在內(nèi)務(wù)府做了好些年了,一直沒有什么晉升的機(jī)會。

  以后,也不會有了。

  天下居照例有夜宵送與貴客。

  送到夏荷間的,照舊是一份精美的素食與四份香噴噴的餛飩。

  素食也是餛飩,只不過分外的精致。精美的瓷器中,透亮的湯色里只躺著六只小餛飩。

  一口咬下去,香,甜,脆,鮮。竟然是用荸薺做的。

  自從省得夏荷間的貴人是喜歡素食的后,天下居的廚子們便變著花樣做各色各樣的素食來。

  段離燕將這六只小餛飩吃得一干二凈。

  普洱收拾湯碗的時候,還小小的詫異了一下:爺竟然將這六只小餛飩吃完了?自家王爺?shù)氖沉?,向來是淺嘗輒止。這二十年里,為了自家王爺能多吃,王府灶房里的曹大廚包二廚可是費(fèi)了不少心思。

  若是曹大廚包二廚省得王爺這么愛吃汴京城里的東西,估計(jì)得傷心好幾日罷。

  普洱開始琢磨,要不要重金將天下居的廚子挖回西南府去。

  不過,至于那個廖大,是不必了。

  普洱哪里能想到,自家爺吃得那么干凈,是想著晚上出去的時候,外頭天冷,干的又是體力活兒,這可不得吃多一些。

  萬一,又冤家路窄的,遇上那腦子一根弦,只一心為姜國皇帝效力的女護(hù)衛(wèi)呢?

  段離燕今兒有半日是在補(bǔ)覺,有半日卻是在想,假如又遇上那女護(hù)衛(wèi),該如何避免與她交手。

  他鋪平紙張,研墨拈筆的時候,忽而想到了一個不大入流的法子。

  亥時一刻,烏銅將床單鋪好,熱水放好,體貼地關(guān)好門扇退下了。

  段離燕自是不能急吼吼地立即換裝,而是實(shí)打?qū)嵉爻浟撕脦醉摰臅?,才悄無聲息地起來換裝,再悄無聲息的拉開落地長窗,悄無聲息地穿進(jìn)夜幕中。

  凍了半晚,總算可以蓋棺了。

  既然無人重視,厚嘴唇的內(nèi)侍心念一動,趁著旁人正捧著銀錁子往棺里放的時候,自己悄悄的撈了一把銀錁子,欲偷偷的裝進(jìn)自己的衣袖中。

  正想著天衣無縫呢,忽而右手手肘處似是被什么物什擊中,右手猛然一麻,一手的銀錁子便骨碌碌的滾在堅(jiān)硬的地板上。

  帳幔垂垂的后頭,一只正要伸出來的鞋子悄無聲息地收了回去。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