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
天道會所有的大夫全部出席,面色凝重地站在慕婉鳳面前,向她匯報楚連業(yè)公公突然吐血昏迷的情況。
“夫人,老幫主的病情比我們預(yù)期的要嚴重得多。無論是服藥還是運功,都無法挽回??峙拢蠋椭骺赡軗尾坏矫魈炝?。您還是盡快通知幫主,讓他與老幫主見最后一面吧?!逼渲幸幻蠓蛐⌒囊硪淼卣f道。
慕婉鳳靜靜地聽著,這個結(jié)果其實早已在她的預(yù)料之中,因此她并未顯露出太多的驚訝?!肮眢w抱恙已久,病情惡化也在情理之中。你們都是天道會重金聘請的大夫,我相信你們的醫(yī)術(shù),也相信你們會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診斷交代?!彼届o地表示。
“合理的診斷交代?”大夫顯得有些迷茫,沒明白慕婉鳳的意思,一時間,眾人都沉默了下來。
“老幫主的病情,你們最清楚。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將老幫主的真實情況透露給外界。無論面對誰,都要統(tǒng)一口徑,稱老幫主是壽終正寢?!蹦酵聒P眼神一凜,嚴肅地警告道。
她的話音剛落,楚軒億便急匆匆地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看上去風塵仆仆,身邊跟著內(nèi)務(wù)侍衛(wèi)長戚長風。他的臉上寫滿了意外和擔憂。
“婉鳳,爹的情況怎么樣了?”他一見到妻子,便急切地詢問。
接到父親病危的急報后,楚軒億震驚不已。在他的印象中,父親一直身體健碩,即使之前聽說父親在涼州時重病纏身,他也沒有太當回事。但現(xiàn)在聽到父親病危的消息,他立刻趕回了天道會。
慕婉鳳看著消失了兩天的丈夫,心中五味雜陳。但她還是強打起精神,正色道:“軒億,爹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已經(jīng)時日無多了。你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時日無多?”楚軒億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不愿相信那個曾經(jīng)身強體壯的父親竟然會病入膏肓。他繞過妻子,直接走到大夫們面前,“我爹到底怎么樣了?你們給我說清楚!”
“軒億,夠了!”慕婉鳳趕忙拉住丈夫,阻止他的發(fā)火,“大夫們已經(jīng)盡力了。公公的事情就由我來處理吧。你還是去處理正事吧,軒志不在天道會,你必須站出來主持大局,不能讓別有用心的人趁機作亂。”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楚軒億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妻子。
“就事論事的意思,公公目前內(nèi)臟出血嚴重,體重驟減,甚至連下人都能輕易翻動他的身體。他的口腔原本就已出血,現(xiàn)在更是陷入昏迷。說實話,如果他能選擇,恐怕寧愿選擇痛快地離去,因為每多拖一天,就得多受一天的罪?!蹦酵聒P堅定而冷靜地回答道,“如今天道會群龍無首,正是你大展拳腳、扭轉(zhuǎn)局面的好時機,你必須好好把握!”
“你是不是對爹做了什么?”楚軒億緊握雙拳,沉聲質(zhì)問。
慕婉鳳沉默以對,這在楚軒億看來便是默認。她干脆豁出去了,心想今天無論如何都是個壞日子,那就干脆把話說清楚,省得日后總是提心吊膽、活得不自在。
這時,一位大夫看著兩人之間一觸即發(fā)的緊張氛圍,實在看不下去了,不想他們之間的紛爭波及到自己,便站出來打圓場道:“幫主,您真的誤會夫人了,老幫主的情況并非您想象的那樣?!?p> “你們都統(tǒng)一口徑了,敢一起騙我!”楚軒億一把揪住大夫的衣領(lǐng),對外人他可沒那么客氣,滿腔怒火都發(fā)泄在了這位大夫身上。
“幫主,饒命啊!在下真的沒有騙您,所說句句屬實!”大夫低下頭求饒,但仍堅持自己的說法。
另一位大夫也忍不住站出來為慕婉鳳辯解:“幫主,您真的錯怪夫人了。我們并沒有和她統(tǒng)一口徑,老幫主的五臟六腑都已經(jīng)全部病變惡化。據(jù)我們診斷,他應(yīng)該是中毒多年,這是日積月累造成的病變,死亡是早晚的事。就像夫人所說,老幫主活著的每一天都是以巨大的痛苦為代價的,非常受罪?!?p> 其他大夫也紛紛附和道:“是啊,幫主,老幫主在中毒的情況下能夠堅持至今,已經(jīng)是一樁奇跡。倘若您心中仍存疑慮,我們愿協(xié)助您邀請更多的醫(yī)者為老幫主診治。我們絕無任何隱瞞之意,還請幫主明察?!?p> 聽完大夫們的話,楚軒億心中雖仍有憂慮,但也明白再追問下去也無濟于事,于是松開了大夫的衣領(lǐng)。帶著滿面的憂色,轉(zhuǎn)身緩緩離去。
慕婉鳳目送著丈夫決絕離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感到一陣難受。也許正如那句老話所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即便父母的行為罪惡滔天,但在孩子的心中,他們?nèi)匀徽紦?jù)著無法替代的位置,始終心系著他們的安危與幸福。
楚連業(yè)靜靜地躺在云端樓的床上,俯瞰著天道會的全景。盡管夜幕已降臨,窗外的景物模糊不清,他卻依舊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似乎連夜空中的星星也吸引著他的目光。此刻的他,身形瘦弱,臉色蒼白而失色,覆蓋著一層灰氣,病情迅速惡化,只能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凝視。誰又能想象,眼前這位病入膏肓的老人,竟是那位曾叱咤風云、威震武林的梟雄楚連業(yè),他以一己之力,打破了武林長期不變的格局。
楚軒億默默地守在父親身旁,全心全意地照顧著他。對于父親的病情,他早已心知肚明。他所能做的,便是通過特殊藥物與運功的方式,盡力延長父親的生命。他珍惜著與父親相處的每一刻,希望能陪伴他度過這最后的時光。
“爹,軒志還沒有找到,”楚軒億輕聲說道,一邊小心翼翼地給父親喂藥,“我想,他已經(jīng)決定離開,若是他知道您的情況,必定會回來的。您就不要再想了,好好養(yǎng)病。兒子會一直在這里陪著您的。”
楚連業(yè)費力地扯出一個微笑,每一個微笑的動作都讓他顯得力不從心。他凝視著自己的兒子,用同樣微弱而艱難的聲音說道:“軒億,你還記得你十五歲那年,我們曾有過一次激烈的爭吵,那時候,我甚至有過殺你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