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揚王府,滕璇淳帶著紫熙等人來到了御京城的一處隱秘私宅。
當看到庭院里的房屋布局,竹瀾心里一驚:是這兒!
一路上紫熙都保持著沉默,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曾經(jīng)要殺自己,卻又用命救過自己的人。此刻,他帶自己來到這么個隱秘的地方,無非有兩種可能:第一,滅口??墒怯兄駷懞颓邒圃?,即便凝芙出現(xiàn),怕是也再難傷自己分毫……那么,就只有第二種可能了,他要徹底坦白……
滕璇淳推開了正屋的門,里面黑漆漆一片,他回過頭望著紫熙,道:
“外面冷,先進去再說吧?!?p> 說著,他走進屋點燃了蠟燭,抹了抹椅子上的灰塵,苦笑著搖了搖頭。
竹瀾知道紫熙的心里不好受,可是事情已然是這個樣子了,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輕輕地撫摸了一下紫熙的頭頂,竹瀾道:“進去吧,聽聽他怎么說?!?p> 咬了咬嘴唇,紫熙回過頭拉住了沁嬈的手,道:“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我猜,那個凝芙只是想保護這個人而已……走吧,去問個清楚?!?p> 沁嬈心里一抖,本能地握緊了紫熙的手。多年的好友一直欺瞞著自己,可眼前這個僅相識數(shù)月的丫頭卻給予了自己最真誠的情誼……也罷,凝芙雖然騙了自己,但也僅限于她的私人情感,只是……她愛的這個人,真的值得嗎?
三人緩緩走進屋里,竹瀾看了一眼掛在墻壁上的畫卷,默默地坐到了紫熙的身邊。這個滕璇淳的心機之深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可是,盡管他虛偽狂妄,惡事做盡,但他畢竟救過紫熙,在竹瀾的心里,并不恨他。
“你為什么騙我?”這么幼稚的問題,紫熙當然是不會問的,等大家都坐下,她抬頭看向滕璇淳,表情嚴肅冷靜,道:
“凝芙對我下毒,是不是你指使的?”
滕璇淳點點頭,無絲毫遲疑:“是?!?p> 紫熙笑中帶淚,她唯一想確定的事情已經(jīng)有了答案,并且是一個意料之中卻又讓人心寒不已的答案。
那個時候,兩個人還不認識,滕璇淳想要打擊滕璇熠,對他身邊的人下手也是情理之中。
看見紫熙這副神情,滕璇淳抽動了下嘴角:“你還有什么想知道的,盡管問吧,我,不會再騙你?!?p> 紫熙淡聲道:“沒了。”
沁嬈詫異地轉過頭,道:“沒了?”
紫熙道:“嗯,你問吧,他會說的。”
沉思片刻,沁嬈將犀利的目光投向了滕璇淳,問道:“凝芙對你如何,你心中應該有數(shù)。為什么要讓她去揚王府做舞姬?為什么要讓她去恒蒼身邊?你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滕璇淳道:“我說過了,她愿意?!?p> “你……”沁嬈極力控制著自己,她知道眼前這個人無論做過什么過分的事情,都不能殺他……
滕璇淳勾起一邊嘴角:“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凝芙從未跟我提起過她還有這么個朋友,看來,她對我也是有所隱瞞的,呵!扯平了!”
沁嬈默然,原來,凝芙也在保護著自己……
“行了!”竹瀾猛地站起身厲聲呵斥道。
滕璇淳白了他一眼,道:“切,裝什么正人君子,你早早的就跟凝芙打過照面了,并且還放走了她,若說隱瞞是錯,那這里也沒你說話的份兒!”
紫熙一抖,不可置信地盯向竹瀾,同樣,“他說的是不是真的?”這種幼稚的問題她也不會問。
究竟還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究竟,還有多少人對自己有所隱瞞……不言,不語,紫熙就那么直勾勾地盯著竹瀾,眼睛里一片茫然。
竹瀾微微搖著頭:“紫熙,我……”
解釋,有用嗎?
連滕璇淳都懂得道理,竹瀾怎會不知?他終究欲言又止,不管什么樣的原因,自己曾放了凝芙一馬,這,是事實。
揉了揉額頭,沁嬈覺得左右為難,這個時候替誰說話好像都不對,她在心里暗道:凝芙啊凝芙!你讓我如何是好!
而就在此時,房門被輕輕推開了,一角紅色裙擺蓋過了門檻,緊接著,就是一張傾國傾城,嫵媚妖嬈的臉出現(xiàn)在了大家面前。
邪魅一笑,凝芙道:“這里的燈火,終于亮了?!?p> 滕璇淳并不意外,因為他知道,在凝芙心里最大的期盼就是此地燭燃燈明,他更清楚,紫熙最想見的,就是凝芙。
竹瀾猛然沉下臉,一道青光從袖中甩出,劍鋒直對凝芙胸前。
沁嬈眼前一黑,忙上前阻止:“不要!”
不敢直視沁嬈的眼睛,凝芙落下睫毛,看了看定在胸前毫米之差的劍鋒,笑道:“怎么,上次不忍心,這次就能忍心嗎?還是說,要在這丫頭面前好好彰顯一下你的忠心?公子你憐香惜玉,怎會下的去手?”
竹瀾的手有些發(fā)顫,凝芙這幾句話無疑是雪上加霜,他看了看沁嬈,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滕璇淳笑著托起腮幫,仿佛自己就是個看熱鬧的,這里發(fā)生的一切好像都與他無關一樣。
“呵!”紫熙輕笑一聲,微微側過頭,斜著眼睛瞟向凝芙,不緊不慢地說道:
“竹瀾的確是懂得憐香惜玉,不過……你滿身騷氣,磚瓦之姿,何來香玉一說,他不動你,是怕弄臟了自己的劍,以劍對賤,嘖嘖嘖,他愛干凈的很,不會這么做的。”
竹瀾一愣,滕璇淳一驚,本能的反應就是:絕了!
凝芙目露兇光,可是表情依然平靜,她用指尖輕輕地將劍推開,對紫熙說道:
“丫頭,生不如死的滋味你還是體會的不夠深吶!不要以為身邊有幾個幫手我就拿你沒轍了。禍從口出這個道理你父母沒有教過你嗎?”
淡淡一笑,紫熙道:“沒有,不過早早晚晚我會在你身上學到的,哦,不對,是先看到,然后再學到。”
“你……”凝芙上前一步想要對紫熙動手,卻被沁嬈死死地拉住,同一時間,竹瀾迅速擋在了紫熙前面。
凝芙用余光掃了一眼沁嬈,緩緩地松開了緊握的拳頭,她心里明白,今日有這兩個人在,自己討不到便宜,更何況,那里還坐著一個不會站在自己這邊的人。
一時間,酸上心頭,她很想大聲問一句:殿下,這算什么?
當初奄奄一息時被滕璇淳救回,醒來后看見他的第一眼就徹底淪陷了,他的溫柔,他的風趣甚至他內心的一點邪性都讓自己著迷。不過凡塵一世,陪他放縱一回又能如何?
他想要王位,那就按他的想法去奪;他想要富貴,那就掠盡天下奇珍供他賞玩;他要自己潛伏在滕璇揚和恒蒼的身邊,那自己也照他的心思去做;他要自己守口如瓶,對誰都要保密與他的關系,自己就連沁嬈都騙了……可如今,滕璇淳卻帶著這個囂張跋扈的丫頭來到了這里,一個只屬于自己和他的地方……這,算什么?
眼里泛了紅,凝芙卸下了全身的力氣,默默地退回到了門口處,她望著滕璇淳,目光里滿是溫柔和期待,這個時候,他若站出來替自己說上一句話,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哪怕,他真的從未愛過自己,哪怕,他真的愛上了這個一直給自己難堪的丫頭……
是的,滕璇淳站了起來,也開了口,可是他竟然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都震驚的話:
“凝芙,我欠她的,倘若不還,我這輩子都難心安,所以……同樣的毒,來吧!”
凝芙腳下一軟,向后踉蹌了一下,差點兒被門檻絆倒,還好沁嬈手急眼快,穩(wěn)穩(wěn)地拽住了她。
通紅的雙眼被燭光映得有些駭人,紊亂的呼吸夾雜著隱隱約約的低泣,凝芙渾身顫抖著搖了搖頭:“你瘋了?”
“你就當我瘋了吧!你要是不動手,我只能找其它方法了,你是知道我的?!?p> 滕璇淳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地就像在說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一般。可也就是這份平靜,讓大家知道,他沒有開玩笑。
一陣冷風吹進,凝芙的裙擺晃動了起來,亮眼的紅色仿佛她心頭滴下的淋淋鮮血,這,又算什么?
凝芙狠狠地瞪向紫熙,希望她能說一句話解了滕璇淳的愧疚,然而,紫熙卻依舊面不改色的坐在那里,遲遲不語。
誅心,她是在用這種方式懲罰自己的“仇人”……
凝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指著紫熙大吼道:“為了她,你要我做傷害你的事兒?滕璇淳你醒醒,她是滕璇熠的人!”
聽到“滕璇熠”三個字,紫熙怔了怔,他們是兄弟啊……
滕璇淳笑著走到紫熙身邊,道:
“那又如何?我,愿意!”
“你夠了!”竹瀾邊說邊把手伸向了滕璇淳,原本只是想推開他而已,可是這個動作在凝芙眼里卻是危險的警示。
突然,一道紅光刺向了竹瀾的手臂,可轉眼間,又被一道金光擋了下來,沁嬈扶住凝芙的肩膀,顫聲道:“凝芙!不要一錯再錯了!”
錯?錯在了哪里?
此刻的凝芙再重重刺激之下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滿腔的怒火和委屈頓時涌上心頭,她一把推開了沁嬈,果斷地揚起了衣袖,一團團紅光從袖中沖出,眨眼間變成了纏裹在一起的一條條黑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