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蕾娜獨自一人站在街頭,她目視著人來人往,現(xiàn)在下著小雨,人們緩緩朝著能避雨的地方靠,天色很是昏暗,就連整座城市都變得低迷。
不得已,蕾娜取出傘,撐在頭頂,卻沒想著離開這,她在等一個人。
等他那拖沓的老爸,斐多里斯,他自從和蕾娜分開,去到一家零售店里,就沒有出來過,直到下起了小雨。蕾娜在嘆惋,當(dāng)初的自己過于懵懂無知,在得知母親離世后,父親非但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悲傷,卻是一直朝著蕾娜笑,背地里又哭了多少次,蕾娜無從得知,或許他沒有哭過吧,但藏在書柜后的相冊和戒指不會掩埋斐多里斯的深情,它們被保養(yǎng)得很好,可以看出,父親會時不時檢查和翻閱。
這些都是蕾娜在收到母親的筆記后自己找到的,斐多里斯沒有故意把它們藏得太深,也沒有做任何保密工作,仿佛就是等待蕾娜來發(fā)掘的秘密。
城內(nèi)到處都張貼著最終篩選的海報,代表斯托拉斯民主共和國參加的兩位選手分別獲得了冠亞軍的消息早就在全國范圍內(nèi)傳開了,兩人的名字也得以被公布,仿照兩人形象繪制的畫像也被公布了出來,雖然和真人有些差別,不過靠著一些特征,蕾娜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那個黑發(fā)的小個子女生,身邊纏繞著月元素的,就是芙瑞雅,而棕褐色頭發(fā),手中緊握一把雷光四濺的魔劍的,就是艾克。以及有關(guān)一些異常情況的相關(guān)報道,例如厄瑞波斯國內(nèi)發(fā)生了暴亂,被多位強者鎮(zhèn)壓后天空出現(xiàn)了黑色消失的怪異現(xiàn)象,學(xué)者表示這是大量的魔力活動破壞了厄瑞波斯“祝?!钡母?,使其不再工作,甚至徹底報廢。
蕾娜總覺得這些話半真半假的,有些困惑。
“怎么還不回來呀......”
她低聲嘟囔著,雨開始下大了,但她靠著這把大傘,仍是站在雨中紋絲不動,直到一雙溫暖的手撫摸她的后頸,她被嚇了一跳,傘上的雨珠被抖落,落在了男孩的衣服上。
“唔!我說,老爸......哎......哎?”
這分明不是斐多里斯。
“我回來了?!?p> 神似海報上人物的男孩出現(xiàn)在蕾娜眼前,早已忍耐不住寂寞的蕾娜一把抱住艾克,雨天讓世界變得很冷,但她的懷里永遠(yuǎn)溫暖,并永遠(yuǎn)為他敞開。
“怎么才回來......”
“對不起,那個,情況有些......”
她說話的聲音在胸口引起振動,熱乎乎的。
“沒關(guān)系,艾克。
平安回來就好。”
聲音顫抖的同時微微笑著,她還不想松開,而站在零售店內(nèi)的斐多里斯早已是觀察到了一切,只是提著裝著食材的購物筐,靜靜抽著煙注視著,輕柔而欣慰地嘆了一口又一口氣。
【二】
“小伊!你還要跟我到什么時候呀?”
薇爾走在神座議會的回廊上,神座議會大廈的橫截面近似圓形,而寬廣而又?jǐn)?shù)之不盡的回廊,正是其風(fēng)景之一,官員們總是喜歡在這些回廊上行走,交談一些工作上的事,亦或是生活中的瑣事。
不過這次薇爾是被伊薩貝拉死死纏住了。
“答應(yīng)我嘛!答應(yīng)我好不好!”
“我已經(jīng)說了很多次了啊,不行就是不行!你別再抱著我的腿啦!都看著呢!”
官員們戴著眼鏡,抱著公文,穿著正裝,一臉詫異地看向薇爾和死死纏著她的那個女人,沒有人敢上前勸勸,看起來這屬于私人糾紛,他們好像沒有什么攪合的必要,直到有人認(rèn)出那個纏著她的女人是誰后,才報告了上去。
“我只是想跟著他一塊嘛,有什么不好?”
“典伊國內(nèi)真的沒有你在意的事了嗎?陪著他只會耽擱你的時間?!?p> “我自愿的!”
“自愿也不行?!?p> 薇爾吃醋了,只是隱藏得很好,沒有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兩人就這樣一直糾纏不休,直到第三者的出現(xiàn)。一位穿著黑色連衣裙的女人從遠(yuǎn)處走了過來。
伊薩貝拉看見她整個人都不好了,松開了抱著薇爾的手,乖乖站到一邊。
“遇到什么事了?薇爾老師?”
“沒什么大事,你要是忙就忙去吧,我能解決。”
“這看起來不像是能解決的樣子啊......”
女人瞥向一旁的伊薩貝拉,而她也是故意回避女人的視線,想要置身事外。
“伊薩貝拉,你要做什么?”
“什么都沒有哦~”
“你倆是串通好了要耍我是吧?”
“沒有沒有!”
伊薩貝拉舉著手回應(yīng)。
“只是這種小事,不必勞煩露娜大人您?!?p> 虛假的笑,使得露娜更加氣憤,但這里是公共場合,若當(dāng)面教訓(xùn)她,和她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抱住薇爾的腿有什么區(qū)別?不得已,露娜也只好以牽強的笑敷衍過去。
“薇爾老師,奈利安今晚想找你聊聊,這里的事處理好后,就可以準(zhǔn)備了,估計是和厄瑞波斯有關(guān)的。”
“蒂姆呢?”
“他去西部視察了,近日氣候異常,估計也和厄瑞波斯的變化有關(guān),具體的財產(chǎn)損失已經(jīng)上傳到議會的神庫中了,權(quán)限也已對你開放?!?p> “唔......”
“還有什么想問的,來我辦公室吧?可以喝喝我從奈利安家拿到的好東西哦。”
薇爾看向一旁的伊薩貝拉,而伊薩貝拉則是指著自己,確認(rèn)是否是她。
“走,去喝喝茶聊聊天吧,小伊?!?p> “咦!那個,要不還是算啦......”
“走啦走啦!”
薇爾以巨力抓住伊薩貝拉的手臂,她便沒有余力反抗。
伊薩貝拉開始感到后悔了,她忽視了議會里有露娜這一號人物在,露娜在伊薩貝拉的不能惹排行榜里可是排在前三的,至于為什么,則是她當(dāng)著她的面,在劍序戰(zhàn)爭中擊敗了光之劍“赫斯提亞”珂彌娜,也就是自己的主人。
薇爾在厄瑞波斯的一戰(zhàn),展示出其實力絕對在露娜之上,甚至和“撒旦”持平,但她帶給她的則是一種親和感,畢竟她沒有做出擊敗自己的主人這種事,盡管這種事情每次劍序戰(zhàn)爭就得發(fā)生很多次,但對于伊薩貝拉而言,親眼見證的只有一次。
還好艾克不算真正覺醒了“姆喬爾尼爾”,不然這樣的悲劇還得上演一次,伊薩貝拉現(xiàn)在還見不得那樣的景象,她知道“赫斯提亞”不適合戰(zhàn)斗,但輸這件事本就令人嘆惋。
【三】
“我回來了?!?p> 沒有第二人,沒有成堆的行李,有的只是女孩,和簡單的小皮包。
芙瑞雅回到了自己的家,這個她很少回來的家,大部分時候,她可以在任何地方住著,但絕不是在自家,就和姐姐一樣。
但芙瑞雅知道,姐姐,是一直會等著自己回家的那個人,對她而言,姐姐幾乎就是全部,只是芙瑞雅不善于表達(dá)情感,或者說那種愛無以言表。
父母去世后,姐姐是唯一能依附的人。
在庭院里曬太陽的露娜看見了她,愣了好一會,才從椅子上站起來,放下攥在手里的報紙,先是緩緩走著,隨后小跑著到她身邊,擁她入懷。
沒有敲門聲,沒有來自遠(yuǎn)處的吶喊,有的只是相擁,阿卡利亞家的宅邸里,兩姊妹相擁在一起。
“姐姐,我做到了呢?!?p> “不愧是芙瑞雅。”
【四】
“奈利安……”
站在薇爾身前的女子的的確確是奈利安,但與以往不同的一點,正是因為她站在薇爾身前。
她的腿本該在與柯艾爾的戰(zhàn)斗斷掉了才對,可如今她正穿著長褲,頗有氣質(zhì)地出現(xiàn)了。
“哦呀,把你嚇到啦?”
“怎么回事?”
“你是驚訝我為什么站了起來?”
“呃......是的。”
“我想站起來還不簡單嘛,是假肢啦?!?p> “這樣真的舒服嗎?”
“雖然是能站起來,但離正常人還有差距,假肢只能幫我到這了,你看,我戴著它還能跑跑跳跳的?!?p> 薇爾大概清楚這樣的假肢是出自哪位工匠之手,能做出這樣擬合人體結(jié)構(gòu)的軀體,絕對不是一般人,并且絕對是持有強大魔力的人,人類的技術(shù)還無法做到媲美生物機能,唯有一些特殊的魔法能夠做到。
而且制作假肢的工匠用了接近兩個月才完成這件作品。
不過無論如何,這幅假肢讓奈利安重新站了起來,看著她在身前蹦跶,薇爾也控制不住嘴角,微微笑了出來。
天氣有些冷了,奇卡里的冬天,就要到了。
“我們進(jìn)去聊吧,奈利安?!?p> “好哦?!?p> 亮堂的屋內(nèi),一左一右坐著兩個女人。
她們都不是一般的女性,任何一個人的年齡都已超過四百歲。
奈利安的語調(diào)明快,明顯,重新站起來讓她感到很快樂。
“艾克和芙瑞雅這次做得很好呢,給斯托拉斯帶來了榮耀,狀元和榜眼同時出現(xiàn)在斯托拉斯,一百二十年還是頭一次?!?p> “畢竟他們真的很努力。”
“難道不是您教導(dǎo)有方?”
“其實還是靠他們自己。”
“別謙虛哦?!?p> “奈利安,雖然我不關(guān)心議會的狀況,不過自從柯艾爾入侵奇卡里,斯托拉斯的經(jīng)濟就持續(xù)低迷了,你們有做好對策?”
“啊......一上來就聊這么棘手的事情。”
奈利安嘆了口氣。
“游霄和柯艾爾的神擊幾乎是破壞了全世界天氣系統(tǒng)的平衡,甚至是整個大陸的魔力平衡,古戈爾橋在近陣子的輸出功率至少比先前高出了30%,這對整個阿萊亞來說都是嚴(yán)重的打擊,這會影響到所有的國家,也有不少國家提出申請我國的支援......我和露娜還有蒂姆都批準(zhǔn)了。
唯有影響最小的典伊,珂彌娜并沒有對我們提出任何請求,反倒是為我們提供了一批資源,說是......以你的名義,薇爾?!?p> “我?”
薇爾驚訝地指著自己。
“準(zhǔn)確的說,是以你和伊薩貝拉的名義。”
“......我會說清原因的,但在這之前,我覺得,我有必要向你說說柯艾爾的想法了?!?p> “柯艾爾......的想法?”
“你一直都蒙在鼓里吧。”
“算是吧?!?p> “他成立魔教團,親手殺掉了齊格,分裂了國家,開啟了四百年的統(tǒng)治,我們也鎮(zhèn)壓了四百年,奈利安,那個時候你還小,你現(xiàn)在知道,為何奇卡里的東部,是整個凹陷下去的嗎?”
“......”
“齊格終寂后,幾乎炸平了奇卡里的東部,他本應(yīng)能殺掉柯艾爾的。”
“父親他......我最后也沒能和他見上一面,就算過了四百年,我也忘不掉。”
“為了信仰而活著,就是偉大,這是你父親告訴你的,也是你告訴我的,奈利安?!?p> “怎么啦,還得讓我叫你一聲姐姐嘛。”
奈利安在逞強,臉上的失落感卻是掩蓋不住。
“還是說回柯艾爾吧,抱歉,我跑題了。
他是第一個到達(dá)梅林山的人類?!?p> “梅林山?他?”
“所以他才會與我們產(chǎn)生齟齬,才會擁有那種思想,那種,與神明為敵的思想,支持奧維奧克的思想,因為奧維奧克只是不詳?shù)母矗旧聿皇遣辉?,反倒是祝福?!?p> 奈利安在咀嚼這句話,沒有開口。
時針轉(zhuǎn)過兩個小時,薇爾的對話結(jié)束了。
“現(xiàn)在你和游霄都知道了,這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了?!?p> “他......真的會相信嗎?”
“他并沒有完全相信我,但奈利安,你可以決定自己的想法,你是愿意相信我是一個七千歲的老婆婆,還是相信人們口中信奉的那套說辭,全都靠你自己決定?!?p> “我相信你?!?p> “嗯?!?p> “不過這必須成為秘密?!?p> “過了那么久,柯艾爾也終寂了,我才打算把這些告訴你們,其實我更希望你們能知道,神界是存在的,神......你可以把他們理解成另一種人類,僅此而已?!?p> “薇爾......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只是知道七千年的事情罷了?!?p> 她轉(zhuǎn)過身,朝著奈利安吐舌頭。
“然后呢,你有什么想要和我分享的?”
“你就這樣篤定我不會驚訝了啊......”
“你都選擇相信我了。”
“......罷了,我相信時間會告訴我答案。
薇爾,你的任務(wù)來了。”
“我的任務(wù)?不要?!?p> “為什么?”
“我不參與政治,我來議會,只是處理我要處理的事情,處理公文也只是照規(guī)矩辦事......”
“不是這些啦,艾克可是要成年了哦。”
在斯托拉斯,法定的成年年齡是15歲。
“......”
薇爾掰著手指頭數(shù)著什么。
“好像是,糟糕,我居然忘了他的生日……”
薇爾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什么好像,明明就是!還有慶功晚會哦!你可不許不來!”
“知道啦知道啦?!?p> “還有一件事,你們是如何搞定阿波菲斯的,那家伙那么能鬧騰,脾氣又倔?!?p> “武力鎮(zhèn)壓?!?p> “呃......”
“我沒有夸大其詞,畢竟艾克......算是覺醒了劍之力吧。”
“劍之力?!”
奈利安嚇得站了起來,遮蓋住了燈光,搞得薇爾身上暗暗的。
“算是吧,不過他還不算是‘劍’,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另外,神兵的記錄或許該修改了?!?p> “啊?”
“‘威光’找到了它的主人?!?p> 薇爾以無言的笑應(yīng)對奈利安的各種姿態(tài)和表情,在奈利安眼里,這些都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在薇爾眼里,她永遠(yuǎn)是那個長不大的孩子,薇爾比她更清楚這些事情出現(xiàn)在艾克身上的意義。
薇爾很彷徨,但她需要做出覺悟。
【五】
“斐多里斯,這是給你的?!?p> “薇爾......大人?”
“我覺得這件東西,還是交給你比較好?!?p> 薇爾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
她并沒有選擇看著他哭泣。
這是他發(fā)泄情緒的時候,與心愛之人分離十來載,起誓終生不婚,這對他而言,是何等的痛苦。
至少,薇爾還想保留腦海里,那個幽默風(fēng)趣的斐多里斯,而不想揭開他的傷疤,看到他的背面。
他是個好父親,是個好爸爸,從來都是,一直都是。
而如今的他,平坐在書房,沐浴從窗外浸入室內(nèi)的陽光,正在擦拭著什么,擦干凈后,就將它陳放進(jìn)精致的小匣子里。
那是一枚鉆戒,十幾載歲月,其亦不失光彩,那是他視為珍寶的信物,亦是最后的記憶。
斐多里斯轉(zhuǎn)過身,將裝著鉆戒的匣子放進(jìn)書柜,卻瞥見了一本陌生的筆記,翻開來看,字里行間,都記載著蕾娜最愛的菜肴和點心,那絕不是一位魔法師,一位學(xué)者該寫在記事本上的東西,而是一位母親,作為母親的心血。
合上筆記,視線盡頭出現(xiàn)了主人的姓名。
斐多里斯將其歸于原位,隨后將匣子和筆記放在一起,接著向后退了幾步,笑著看向書柜。
“歡迎回家,海莉?!?p> 點上煙,他悠悠走出了書房。
他曾深愛著什么,如今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