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玖 20
一日傍晚,白秋離和江子樓正在用餐。由白秋離的陪嫁姑姑青魚和一位清秀的小侍女服侍。
布菜時,白秋離夸贊小侍女佩戴茉莉花的造型清新別致,江子樓聞言也看了她一眼。小侍女端菜的手一抖,盛滿了鮮果的盤子掉到了地上碎成幾瓣。
見白秋離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那小侍女忙低下頭,跪地叩首,“對不起,夫人。”
白秋離抿唇,“姑娘,你先抬起頭?!?p> 那侍女有些猶豫的緩緩抬頭,白皙的面容,俊俏的瓜子臉,淡紅的薄唇,這姿色放在侍女中委實是屈才了。
白秋離端詳了她片刻,“好看的孩子,總是會被眷顧的?!?p> 她起身走上去,將那小侍女扶起,“白茉莉,清香素雅,甚好。青魚,你替我將陪嫁中的茉莉雕花手釧取來?!?p> 青魚頷首,走入內(nèi)室在柜子里取出一個盒子。
江子樓目光在白秋離身上流轉了片刻,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入了秋離座位前的碟子里。
白秋離取出盒子里的手釧,將那手釧戴上小侍女的手,“好物配佳人。我看以姑娘清姿,將來定是有造化的。”
她莞爾一笑,眼中卻含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寒色,“下去吧,待會拿把掃帚來將它掃了,莫要傷了手?!?p> 那小侍女抬頭瞥了一眼白秋離,見夫人似乎沒有再和自己說話的意思,便行了一禮,轉身退下了。
白秋離繞過地上的白瓷碎片,回到位置上,只見碗中多了一塊色澤晶瑩的紅燒肉,她娥眉微挑,朝江子樓嗔了一眼,“美人我可以賞,你不能想?!?p> 江子樓無奈的笑了笑,“不敢?!?p> 白秋離夾起了碗中的紅燒肉,淺淺的咬了一口,肥瘦得勻。
飯后,那小侍女還真拿了把掃帚來仔細的將屋內(nèi)的白瓷碎片盡數(shù)掃除。
她將這些碎瓷片端出去的時候,被一些在旁邊閑談的侍女看到了。一個素來喜歡八卦的侍女翠俏問了一句,“誒,她不是每次都服侍夫人和家主用飯的茯苓么,懷里抱的是什么?”
她身旁的侍女雨柔小聲道,“聽青魚姑姑說,她打碎了家主喜歡的白瓷果盤,但夫人非但沒有罰她,還送了她一串好看的茉莉雕花手釧呢。”
翠俏蹙眉,面露慍色道,“夫人真是好脾氣,這丫頭平日里看起來與世無爭的樣子,如今上趕著在夫人和家主面前露眼,誰知道她存了什么心思?!?p> 雨柔看了眼茯苓離去的方向,朝翠俏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小點聲,咱們都是服侍家主和夫人的,認真做事就好了,旁的不該咱們管?!?p> 翠俏滿不在乎道,“咱們是打小就在院里服侍的,情分自然不一般,但那茯苓資歷尚淺,做事馬馬虎虎,還想著攀附家主和夫人,真是不知羞?!?p> 雨柔拉了她的手勸道,“你別說啦,讓人聽到了不好。”
幾日后,白秋離和江子樓用飯時,茯苓伸手為二人布菜,袖口處露出一截白紗,紗里透出一道鮮紅。白秋離當時并未說些什么,讓她照常布好菜后退下。
晚間,白秋離召來了青魚,詢問關于茯苓的情況,青魚說是那日端瓷片時被一個冒失的侍女撞了一下,摔在地上時磕傷了,那侍女已經(jīng)被罰了月錢,小懲大誡。
白秋離點點頭,讓青魚取來了質(zhì)地溫和的金瘡藥,起身去茯苓的屋子看看。
青魚候在門外,白秋離輕扣木門。過了片刻,茯苓開了門,見到白秋離,神色微微一動,“夫人,請問有什么需要茯苓做的么?”
白秋離溫和一笑,“茯苓姑娘,不先請我進去坐一坐?”
茯苓屏息,將門敞開,“夫人請進?!?p> 白秋離對青魚道,“姑姑,麻煩你在外面候著,別讓閑雜人等擾了我和茯苓姑娘敘話。”
青魚應下后,幫二人合上了門。
白秋離緩緩開口,“坐著聊吧。聽青魚說,你的手劃傷了,我?guī)Я诵┙鸠徦幗o你。”
茯苓低頭道,“小傷而已,不敢勞煩夫人費心?!?p> 白秋離將金瘡藥放在桌上,“無妨,舉手之勞罷了。這藥性溫和,敷上毫無痛感,傷好后也不會留疤?!?p> 茯苓看了一眼金瘡藥,“多謝夫人賜藥,茯苓今后定會踏實做事,再也不會冒失了?!?p> 白秋離莞爾道,“嗯,聽青魚說你從前一直是個穩(wěn)重的姑娘,正如這茯苓藥性甘淡,想來打碎盤子也是不小心的。
茯苓啊,我見你很有眼緣,宛如我幼時閨中好友,若今后你有什么難處,可以來尋我?!?p> 茯苓抬頭悄悄瞥了一眼白秋離,“夫人抬舉了,茯苓哪能和世家小姐相提并論。”
白秋離眉眼間笑意清淺,“是么,但我看姑娘的本領,倒是許多世家小姐比不了的,或許再過幾年,等我這個先夫人故去了,你說不定還能后來者居上呢。”
茯苓被她看的心慌,欲跪下,卻被白秋離托了起來,“我不喜歡動不動就下跪的人,與其求饒,不如起身好好回話。”
白秋離悠然的看向茯苓,“茯苓,這江府會調(diào)香,懂得配藥,還能妙手烹飪的姑娘不多了,我想向你請教一下,這些功夫都是師從何人?”
茯苓的手攥緊了衣角,怯生生道,“是府上的阿嬤教的,還有一些是未入府前阿娘教的。”
白秋離走上前,指尖拂過她頭上好看的茉莉花,
“不錯,不愧是京都城曲家教養(yǎng)出來的女兒。聽聞曲家三姑娘幼年聰穎,才冠京城。原是養(yǎng)在深閨的千金貴女,又是如何流落慶云城,變成了江家的小侍女?”
茯苓后退了一步,“夫人在說什么,茯苓聽不懂?!?p> 白秋離從袖中取出一個香囊,“醉梨香,檀華夢,唯有曾經(jīng)京都城內(nèi)制香世家曲家的傳人知曉其配方吧。茯苓姑娘,許多事情,只要做了,就難免會留下些蛛絲馬跡的?!?p> 茯苓只是搖頭,“我不知道夫人所說的曲家,如果夫人認定茯苓做錯了什么,那惟有任憑您處置?!?p> 白秋離似是意料到她會如此答復,氣定神閑道,“茯苓,你知道么,暴露的棋子,對于布棋的人而言,已經(jīng)無用了。所以從此刻開始,你所想的不應該是怎么替舊主子遮掩,而是如何變得更有價值,保住自己的性命,留待來日?!?p> 茯苓抬起頭,清澈的眸子里流露出幾分審視和探究,“夫人,您不妨明說,你到底要茯苓做什么?”
“此處無旁人,我要聽你一句實話。你,是不是在替京都的人做事?”
茯苓猶疑了片刻,斟酌損益,還是吐露道,
“是。曲家為皇室制香,香料被人偷換,致使當年皇后殿下流產(chǎn),曲家人皆被下獄。是右相保住我的雙親,讓我替他做事。他說只要辦好了,將來便會還我家人自由?!?p> 白秋離點頭,“是右相的行事作風,控制下屬的親人,威逼利誘其替他賣命。”
她的眸中劃過一絲莫測,“不過,茯苓姑娘還是告訴了我實情,可見在你心中也沒有那么忠城于他?!?p> 茯苓心中快速的揣摩著形勢,眼神逐漸堅定了起來,她果斷道,
“良禽擇木而棲,右相一黨本就奸詐,若非雙親受困,我自是不甘依附。如今夫人既然費心試探我,心中不是也覺得茯苓乃可用之人么?
她湊近,一改此前青澀情態(tài),不卑不亢道,“夫人,若您能承諾保下我的雙親,將他們從右相手中救出,茯苓愿為您赴湯蹈火。如若不能,今日要殺要剮,悉聽尊便?!?p> 白秋離看了她一眼,“茯苓姑娘是知情識趣的聰明人,又懂得藏拙,我很欣賞。你的雙親我可以救,事成之后還他們自由。但我素來不喜身邊有二心之人”,她從袖中拿出一顆藥丸,
“你若服下這個,我便信你赴湯蹈火之心?!?p> 茯苓盯著那顆藥丸看了一眼,伸手接過,將藥丸吞咽而下,“還望夫人說話算話?!?p> 白秋離點點頭,“自然,你我盟約達成,我以性命為誓,定會救你家人。但即日起,你需隱藏身份,按部就班,不讓其他府內(nèi)京都安插的眼線發(fā)覺異變。
此外,設法讓右相聽到的消息真假難辨,若有不懂,便向青魚請教。過段時間,我會安排契機讓你成為我的貼身侍女,旁的那時再知會你。”
白秋離拍了拍她的肩,“你且好好休息,養(yǎng)精蓄銳,順便思考一下將來的路該怎么走。我看中的人,可不能僅僅做按圖索驥、亦步亦趨的小呆子,也要有自己的韜略和思想。”
茯苓頷首應下,白秋離朝她和善一笑,展袖生風,移步出了門。
青魚合上門道,“夫人放心,方才外面無人經(jīng)過?!?p> 白秋離點了點頭,“好。”
她的身子有些乏力,青魚扶住白秋離的手,同她一道穿過回廊,
“方才夫人給茯苓所食的藥丸——”
秋離眨了眨眼,目光閃過一絲狡黠,“放心吧,只是普通的茯苓丸,嚇唬她的。”
青魚無奈的看了白秋離,原以為自己侍奉的這位夫人是個成熟穩(wěn)重的,看來還是有幾分未褪的稚子心性。
秋離挽過青魚的手,“姑姑是我的家人,自然什么都對你坦白的,你也不許嫌棄我幼稚?!?p> 青魚溫柔的看了她一眼,從袖中取出了一只虎頭小布偶,“姑姑當然不會嫌棄你了,諾,這是上次你在街上不好意思買的,我親自給你縫了一個。”
青魚本是白秋離生母秦慕瑤的陪嫁侍女,秦家滅門后府中人四散流離,而她則陰差陽錯入了莫家。
備嫁時白弦月認出了她,在回洛邑前將白秋離托付給了青魚。
這些時日的陪伴,她倒是把白秋離當做了自己的女兒來愛護。
白秋離接過布偶,將其藏入袖中,俏皮一笑,“多謝姑姑?!倍讼嘁曇恍Γ圄~扶著白秋離走回了臥房。
云舟寄月
ps:小白不是因為茯苓好看才關注她的哦,而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醉梨香和檀華夢的端倪,調(diào)查到了她~然后稍微用了一點手腕來獲得茯苓的支持~ 小白其實也是宅斗文十級學者,不過小江如此喜歡她,估計不會給她這個機會,只有捧在掌心、弱水三千取一瓢的份。 因為私人原因,12.24-12.26需要向各位讀者請個假~絕對不棄更哦,我們27號見~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