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靳琛聽著宋顏笙的戲,默默地從懷中掏出一枚金色的子彈。伸手扔到了堂中央的戲臺子上,以作賞的彩頭。
這是他兒時(shí)跟父親一起用金子雕刻的子彈,一直帶在身上,大抵似護(hù)身符一般。
許久,宋顏笙唱完了戲,謝了幕,走進(jìn)了后臺。
蔣靳琛一直注視著宋顏笙的背影,直到她徹底消失不見。便跟何愈閔打了招呼,悄然離開了春云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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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云樓后臺
剛畢戲的宋顏笙剛剛擦去臉上的油彩,露出清揚(yáng)婉兮的面龐,簡單地披了一件素白色的外衣。
宋顏笙的跟包小艾捧著一捧彩頭走進(jìn)宋顏笙的后臺的房間內(nèi)。
“班主,這是今天座兒們賞的彩頭?!?p> 宋顏笙淡淡地瞥了一眼,便看到那枚特別的金色小巧子彈,隨即便拿在手中。
“哇!班主,我第一次見到座兒們賞的彩頭里有子彈的!”
小艾看著被宋顏笙挑揀出來拿在手中的子彈驚呆了雙眸。
“我也是,唱了這么多年的京戲,第一見到用金質(zhì)子彈做彩頭的?!?p> 宋顏笙把金色子彈放在手中,仔細(xì)端詳著。
“你可知道這是哪位座兒賞的彩頭?”
宋顏笙問道。
“這如何得知呢?班主每場戲座都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兀暑^也是多的,可是每個(gè)彩頭上也沒寫名字,如何知道他的主人呢?”
“是啊,確實(shí)是無從得知?!?p> 宋顏笙輕輕磨砂著手中的金色子彈良久,最后把它放入到了自己素白色外衣的口袋中。
“小艾,你把剩下的彩頭收起來吧,天色不早了,我們回云笙班樓吧。”
“嗯,班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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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府
蔣靳琛回府后換上一身暗色的睡衣,點(diǎn)燃一支洛朗雪茄,躺在陽臺上的原木質(zhì)搖椅上,吐著一圈圈的煙,反復(fù)回味著宋顏笙的戲。
反復(fù)品著宋顏笙演王寶釧時(shí)的眉眼、模樣、神情......
蔣靳琛從十六歲開始就跟著父親蔣伯海率兵打仗,他不會(huì)像其他身份高貴的公子哥一樣,打牌、賭博、泡女人,他幾乎把全身心都投入到行軍打仗之中,不是在打仗,就是在琢磨怎么打仗,于他而言,他既沒有看戲的興趣,也沒有聽?wèi)虻臅r(shí)間。
現(xiàn)在,他卻捉摸不透自己了,怎么就聽上宋顏笙的戲了,甚至想一直聽下去,聽一輩子,連陪他那么久的如護(hù)身符一般的金質(zhì)子彈都送給她作彩頭了……
“副官!”
“在,少尉?!?p> “你懂京戲嗎?”
“啊?”
蔣澤軒被蔣靳琛的問題搞的有些不知所措,
蔣少尉怎么突然對京戲上心了?
“嗯,懂一點(diǎn),之前在南京交過一個(gè)唱京戲的女朋友?!?p> “哦?是嗎?”
蔣靳琛意味深長地看了蔣澤軒一眼,
“繼續(xù)說?!?p> “這京戲呀,分為生旦凈丑,我當(dāng)時(shí)的女朋友是唱旦的。在咱們北平,唱旦最絕的就數(shù)云笙班的宋顏笙宋老板了。”
聽到宋顏笙的名字,蔣靳琛端坐起來了,
“宋顏笙,今天我聽的就是宋老板的戲,好像叫...《武家坡》。”
“少尉去聽?wèi)蛄税。卫习宄摹段浼移隆肥蔷﹦ 都t鬃烈馬》的一折。
講的是唐朝時(shí)期丞相家的女兒王寶釧投繡球給了一個(gè)乞丐薛平貴,父親自然不同意,但是王寶釧是個(gè)烈女子,不惜跟父親決裂,跟薛平貴住在一個(gè)破爛的窯洞里。
兩人結(jié)婚之后,薛平貴就去打仗了,憑著他的勇敢尋服了紅鬃烈馬,被皇上封官加爵。
可是很快他又告別了王寶釧去跟西涼打仗,他岳父因?yàn)榕畠合录蓿恢庇浐扪ζ劫F,就讓他的二女婿魏虎在打仗的時(shí)候殺死他,魏虎善良,僅僅是把他迷暈送到了西涼國。
可沒想到,西涼公主看上了薛平貴,薛平貴誤以為王寶釧已經(jīng)改嫁他人,就跟西涼公主成親了,西涼公主協(xié)助他讓薛平貴當(dāng)上了西涼王。
王寶釧苦苦等待了十八年,在困頓中寫下血書,托鴻雁寄往西涼。
薛平貴得信,告別西涼代站公主,急返長安,走三關(guān),在武家坡遇見了王寶釧,《武家坡》唱的就是這段,薛平貴假扮自己的朋友想試試王寶釧的真心,王寶釧自然堅(jiān)守貞潔,逃到寒窯中。后來他們終于在窯前相認(rèn)。
再之后,唐王晏駕,王云篡位,捉拿薛平貴,由代站公主保駕,薛平貴乃登寶殿,冊封王寶釧為正宮娘娘,西涼公主為西宮娘娘。”
“后來呢?”
蔣靳琛聽入了迷。
“后來就眾說紛紜了,主要是對王寶釧的死因爭論不休。
王寶釧只當(dāng)了十八日的正宮娘娘就去世了。
有人說,王寶釧只當(dāng)了十八日的正宮娘娘,因?yàn)檠ζ劫F流放了她的全家,就在大殿中自盡了;也有人說,是薛平貴與西涼公主商議,只讓王寶釧當(dāng)十八日的正宮娘娘;還有人說,王寶釧是自然病死的?!?p> “你相信哪種?”
蔣靳琛看著蔣澤軒問道。
“我嘛,我愿意相信王寶釧是自然病死的。不然太殘忍了?!?p> 蔣靳琛聽完了故事,眼眶已不覺濕潤了,他不想認(rèn)定相信是哪種結(jié)局,從一開始王寶釧放棄了榮華富貴,甘愿追隨薛平貴過苦日子,就已經(jīng)注定這個(gè)故事是一個(gè)悲劇了,無論他們的愛情有多么轟轟烈烈,感天動(dòng)地。
“你下去吧。”
“是,少尉早點(diǎn)休息?!?p> 蔣澤軒正準(zhǔn)備離開蔣靳琛的房間,又突然轉(zhuǎn)頭,對蔣靳琛說道,
“少尉,你要是真對京戲感興趣,我聽說明天上午春云樓還有宋老板的戲,好像是《霸王別姬》,您可以去看?!?p> “嗯,我知道了?!?p> 等到蔣澤軒離開房間,蔣靳琛并沒有立即睡去,他走到書房內(nèi),仔細(xì)翻閱著什么.....
夜色更深了,蔣靳琛屋內(nèi)用精巧木質(zhì)盒子裝的長清香也燃盡了,一頁又一頁翻書聲伴著夜晚的蟬鳴亦是和諧。
麻椒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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