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我在留聲珠里看過一次,我走到那個窗口,再過一會兒,另一個我就會出現(xiàn)在這兒。
只要阻止另一個我,讓秦牧成功殺了甯玉華肚中的孩子,甯玉華是不是就能活了。
“什么當(dāng)年?”秦牧問我。
秦牧不知道我不是另一個我,在甯玉華一聲聲痛苦的嚎叫聲中,我亦失去了理智。
我拜托秦牧:“不管出生的是人是妖,都殺了他。”
秦牧很是不可置信,望著我如同看一個陌生人,“你同蓮花天神說的話一模一樣。”
“?。?..嗯...啊~”甯玉華難受的叫著。
我比親生父親更著急,卻幫不了她,我朝天上的白毛蛟龍吼道:“兩次了,你就這點本事嗎?”
分明崎龍知道這一切的結(jié)局,為何再來一次還是陷在其中。
白毛蛟龍卻只是盤旋在上空,根本不接我的話,像沒聽到似的,于是我發(fā)現(xiàn),崎龍不見了,現(xiàn)實里的崎龍不見了。
“你到底在說什么?”秦牧問我。
無奈之下我只得竄進了甯玉華體內(nèi),剛進去,這切膚之痛就傳到了我這里。
“我?guī)筒涣四?,只盼為你承受一分疼痛。”我說道。
甯玉華的嘴角終于牽起一絲笑意:“兩年多了,你終于又出現(xiàn)。”
她氣喘噓噓,問:“剛剛...是你嗎?”
她在問剛剛跟崎龍和秦牧說話的人是不是我,我痛到說不出話,甚至有點后悔,沒想到居然會這么痛。
“啊~”我與甯玉華同時叫。
“他...還沒走嗎?”甯玉華問。
秦牧搖了搖頭:“沒走。”
不對,我恨不得自己此時有三頭六臂,我急得流出眼淚,這個對話我見過,我在留聲珠內(nèi)見過!
我試圖掙脫甯玉華,從甯玉華體內(nèi)出來,可是出不來,怎么也沒辦法出來了。
秦牧說:“你是甯氏中最有潛力成為屠龍者后嗣之人,卻違反家規(guī),與一條蛟龍有了孩子,他今日為你生產(chǎn)舍棄了畢生修為,你若產(chǎn)下的孩子不是人,你和他都活不成?!?p> “臭秦牧,別說話!”我吼他。
秦牧噤聲,似被我怒氣所嚇。
接著秦牧走到窗邊,我知道,他看到了另一個我。
另一個我問秦牧:“你在這做什么?
“我...啊...”我痛得不行,“我跟你說,秦...秦牧,一定要殺了孩子,一定...要?!?p> 秦牧回答另一個我:“你以為我的錢是大風(fēng)刮來的嗎?”
甯玉華問我:“你說什么?”
秦牧以為甯玉華在問他,答:“無礙,一點小插曲罷了?!?p> 一切都亂套了。
與當(dāng)年無異,連說的話都一字不差,我只能寄最后的希望于甯玉華,我告訴她:“孩子是無辜的,你殺了他,整個甯氏甚至整個大周都沒了?!?p> “哇哇哇哇哇...”孩子出來了。
外面的弟子問:“仙師,可是妖?”
“秦牧,快,殺了他!”我吼道。
秦牧怔了怔,看了看我,又朝窗外看了看另一個我,他伸手朝孩子探去。
我看得清明,秦牧拿的辨妖鏡沒變色,那孩子是人。
秦牧卻答道:“是。”
他卻說是妖!?。?p> “我知道了。”甯玉華氣若游絲。
“什么?”我同樣累且痛。
甯玉華仰頭,朝天上的崎龍看去,“我說我知道了,甯氏不可自相殘殺,原來是這個原因?!?p> ?。。?!
我悔恨交加,甚至想拿刀捅自己,破局者是我,敗局者亦是我。
甯玉華原來不知道這個秘密,而我卻在這個關(guān)頭親口告訴了她。
這個絕望交加的關(guān)頭,易地而處,我的決策亦然。
“快走!”甯玉華將我從她身體中震出,暈了過去。
白毛蛟龍沖了過來,與弟子們打斗,混亂中,秦牧走了過來準備動手。
我猶豫了,一個剛落地的人類孩子,就沒有一條生路嗎?
“不要!”窗外另一個我想制止秦牧,也成功了。
猶豫的這點時間,有弟子沖了進來:“仙師,我甯氏一族花光了所有的積蓄,為的就是讓你幫我們除了這只小妖怪,仙師為何不動手?”
秦牧已然混亂,怒道:“你們?yōu)楹尾蛔约簹???p> 接著,甯玉華醒了,她好似還確定了一下我沒在她體內(nèi),才拿出匕首,刺向了孩子。
悲傷又決絕的面容,惹得我淚流滿面。
海水來了,秦牧朝我而來,欲帶走我,卻拉不到我的手。
“你走吧,別管我。”
我眼看著白毛蛟龍帶走了甯玉華,也瞥見了那匆匆趕來的蓮花天神,她回頭瞄了我一眼,揮手變出圣棺。
不對。
海水朝我涌來,我卻絲毫不受影響,但遠處的蓮花天神不是,她奮力的抵擋海水,朝崎龍喊道:“帶她走?!?p> 蓮花天神的神色不對,這是當(dāng)年的蓮花天神。
秦牧已經(jīng)飛身過去,同蓮花天神一起抵擋海水的沖擊,這一切的一切,在歷史重演。
我瞬間毛骨悚然,木訥的走到床邊,抱起那個被刺了一刀的孩子。
“原來是我?!?p> 我像在電影院里看大熒幕般,作為一個觀眾,站在幕布前。
“天地法則歸于自然,即便是本帝的寵妃也不能違背?!?p> 我抱著孩子,沒有回頭,我早該想到是成翼,只有天帝能將這一切扭轉(zhuǎn)回原本的模樣。
“孩子交給我。”天帝走上前來。
孩子已經(jīng)沒有脈息了,否則滅世的海水不會淹沒整個大周,我轉(zhuǎn)身把孩子遞給天帝。
“蓮花天神去哪兒了?”我的語氣中有很大怨氣。
天帝似乎對我這種情緒很感興趣,“她觸犯天條,禁足三千年?!?p> 禁足?我冷笑,雖然我也不希望甯瑾的親娘受到嚴重的處罰,但犯了這么大的錯僅僅只是禁足,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突然想起一句話,看到天帝如此氣定神閑,我便問了。
“如果你能活上千年?你最想做什么?”
天帝看我像看傻子,是啊,對于一個神仙而言,千年不過眨眼。
我只是想到當(dāng)年我這么問過一個人,她那時猖狂的給我?guī)追中?,隨后說了四個字:為所欲為。
“本帝出生就是天族太子,談及觸及皆是天下蒼生,情愛在蒼生面前不值一提。”
我也像看傻子一樣看他,我倆從來談不到一處去。
他伸手把孩子身上的匕首扔掉,施一道仙術(shù)縫縫補補,傷口不見了,孩子睜開眼,一雙葡萄眼好奇的看著我。
火之燎于原,不可向邇。
該來的,怎么也阻擋不住,圣棺又有何用,求死之人活來有何意,甯玉華心死身疲,萬念俱灰,存了必死的心志,即便能活,她也無顏面對整個甯氏,無顏面對這個孩子。
所以她選擇最決絕的方式,不給自己一點存活的機會。
甯氏的三年把她逼得太苦了,死未嘗不是解脫。
“就叫他燎原吧?!蔽议_口道。
“自然?!碧斓垡琅f氣定神閑,牽起一絲笑,把孩子留在了那里。
燎原當(dāng)然要留在那個年代,當(dāng)初我好奇那燎原的背景,好奇他靠什么坐上妖街之主的位置。
如今想來不覺好笑,一切因果,自我而起。
天帝手揮一揮,這場鬧劇落幕,他將我從海底帶出,直接回了天宮。
海底什么都沒了,崎龍困死在了他給自己設(shè)的美夢中,只是美夢沒有走向美好的結(jié)局,還能算美夢嗎?
算吧,至少在那里,他還能見到活蹦亂跳的甯玉華。
糟了。
天帝只帶走了我的魂,那佐藤的身子徹底淹沒在了海底,怕是都泡爛了。
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幫佐藤,不論他現(xiàn)在有多悔,曾經(jīng)的殺戮都是事實,但如今讓他沒了身體,要死死不得,要生生不了。
我回到了自己身體里,但我比任何時刻都嫌棄這個身子。
我身上穿著天宮宮妃的衣裳,成翼十分自豪的告訴我,這是織女新織的羅煙裙,千年才得一件。
他說,是他親手給我換上的,親手?。。。???
我從鏡子里看著一身漂亮的羅煙裙,腦補天帝如何虐待我的身子,實在受不了,走出門想尋一處池子跳進去。
天帝把我看管得很嚴實,根本不讓我出這月華宮。
秦牧應(yīng)該知曉我在這兒,卻遲遲不叫阿俊來救我,我走在院中,仔細觀察著周圍,心想或許他們已經(jīng)來了,就跟上次一樣,被攔在了荊迷之地外。
不對,不可能,當(dāng)初荊迷之地被天帝偷去一個角,那個角能被他利用,做成龍脊山的屏障,已經(jīng)是物盡其用,不會再有更多的荊迷之地讓他揮霍。
說起來,天帝是如何操控荊迷之地的?
我好像明白了。
“我要見天帝?!蔽覍φ驹谖议T口的兩個門神說道。
其中一個低頭:“天帝此刻不在天宮。”
不在天宮?
“那我要見司命?!?p> 他拗不過我,點頭答應(yīng)后轉(zhuǎn)身出去找司命去了。
我的心從未跳得這樣快過,不是心動,是心驚。
若我沒猜錯,天帝之所以對我狀似癡迷,是因為荊迷之地,準確來說是因為我的血。
荊迷之地只認我的血,他是天帝,想偷偷取走一點我的血輕而易舉,但要徹底控制荊迷之地,一點血是沒用的。
他在龍脊山設(shè)了屏障,總不可能每次出入都要來取我的血,這樣就算一時沒發(fā)現(xiàn),但總會露出馬腳。
唯一的辦法,是把我的血同他的血融為一體,天帝喝了我的血!
若是這樣,那一切都變得合理起來,為什么天帝會對我癡迷,那是因為我體內(nèi)有阿俊的佛光。
佛光跟隨我多年,早就像血肉一般長在我身體里,天帝喝了我的血,自然會被我所吸引。
我自嘲,輕笑出聲,想那修煉幾千年的狐貍也沒我有本事,魅惑得了天帝。
“這滿園子的鮮花,比蓮花天神的宮殿還要漂亮幾分?!?p> 司命來了。
我回頭,看到司命眼神一怔,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臉上濕漉漉,像是流淚了。
“凡事自有解,你何必自苦?!?p> 我抹了抹眼淚,問司命:“甯瑾...”
“哦,失蹤了,天帝正派人四處尋呢,畢竟是他的親兒子,該心疼還是得心疼。”司命堵住我的話,說話的聲音提高了幾倍。
我隱隱皺眉,發(fā)覺不對。
寫著甯瑾的書在海中被我打濕,里面屬于甯瑾的人魄就回到了他的體內(nèi),他自然應(yīng)該蘇醒,成了區(qū)區(qū)凡人。
可我只是想問問甯瑾是否蘇醒,為何司命如此警惕。
咯噔,我內(nèi)心里巨石懸空,天帝不在天宮,司命又這么三緘其口,莫不是天帝連凡人兒子都不放過。
“書店沒事吧?”我換了個話題。
司命搖搖頭,坐在離我很遠的石凳上:“你那破書店能有什么事?!?p> 司命不像在說假話,看樣子天帝還沒對荊迷之地動手,或許是那點血還不夠。
我想了想:“周嫻呢,回來了嗎?”
司命狀似思考,半晌才答:“那個沒錢的小丫頭?回了,還帶了個男人回來。”
“男人?”我疑惑。
“我在遠處看過一回,她叫那男人哥哥?!彼久?。
我不禁笑了笑,我與司命算是冤家,都說最了解對方的應(yīng)是敵人,我與她雖算不上敵人,但我了解她。
“司命,別開玩笑了,周故不是你安排到我身邊的嗎?”我一語道破。
司命的臉上閃過尷尬,似乎以為我不會那么快猜到。
那時在飛機上,周故的接近讓我誤以為是妖,但仔細想想,周故明顯對我沒興趣,卻對周嫻興趣十足。
“是我,我化作和尚,告訴他只要上那班飛機,就能找到他妹妹?!彼久拐\道。
“我尊重周嫻,事實上周嫻要是愿意跟他走,我會為她感到高興。”
司命哼哼兩聲:“你就嘴硬吧。”
天宮之上還有諸天,諸天之上有諸佛,即便是天帝,也不能為所欲為。
我讓司命來不光只是為了聊天,我說過,我不會仙術(shù)武功,自然要學(xué)些防身和逃脫的技能。
金豪筆里散發(fā)出來的迷香,即便是神仙,聞了也得睡上幾日。
我換上司命的裙子,堂而皇之的離開了月華宮。
可...我是凡人。
我站在高臺之上,我只聽甯瑾說過,這里可以窺探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