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理直氣壯

　　路半夏怔怔地看著花妙雨，這個姑娘出現(xiàn)的時點莫名其妙，可她的表情卻是實實在在地寫滿了焦急，以至于路半夏也不自覺地跟著著急了起來。

　　“你怎么在這兒？”

　　“我怎么在這兒？”花妙雨挑眉反問，似乎路半夏問了個特別可笑的問題，以至于路半夏下意識地想要道歉。

　　“你手機呢？”

　　“額……”路半夏從兜里摸出已經(jīng)快要光榮犧牲的手機，“怎么了？”

　　“你這手機打過仗？”花妙雨再次挑眉，“你自己看，我給你打了幾個電話?！?p>　　路半夏一愣，打開屏幕，這才發(fā)現(xiàn)十多個未接來電里，只有幾個是沙柳打來的。

　　剩下的未接來電，全部來自面前這個姑娘。

　　“怎么打了這么多？”

　　“你還問我？”花妙雨翻了個白眼，“能不能請客人先進去？累死我了?！?p>　　“哦哦?！甭钒胂倪@才注意到花妙雨額頭上有汗珠，整個人少見地有些狼狽，看樣子竟然是跑了一段路的，“抱歉，快進來吧?！?p>　　花妙雨也沒客氣，換上拖鞋，來到客廳沙發(fā)坐下，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就喝了起來。

　　“那是我的……”路半夏想要阻止。

　　花妙雨放下杯子，一瞪眼：“所以呢？”

　　“沒事，你喝吧?！?p>　　“所以你怎么回事？”花妙雨盯著路半夏的眼睛，微微皺起眉頭，“我發(fā)給你的消息你看到了嗎？”

　　“沒有?！?p>　　“我發(fā)給你了修改后的稿子，但看你一直未讀消息。想著你估計是累了，補一覺也正常，可是你今天一天都沒有回信?！?p>　　花妙雨的語氣不自覺地急躁了幾分：“一整天啊，你知不知道馬上就是定稿的日子了？你不拍板，插畫怎么往上提交？你到底想不想讓我好好畫了？拜托，這可是你的比賽，你的連載機會誒，怎么感覺我比你都要上心?！?p>　　路半夏忽然很是煩躁。

　　他明白花妙雨說的話，明白沙柳說的話，他知道他們說的沒有任何問題，可他就是很煩躁。

　　所以他避開花妙雨的視線，低聲道：“今天有些累了。抱歉。”

　　花妙雨瞇起眼睛，像是要看穿路半夏一樣，認真地盯著他的臉。

　　接著她忽地起身，走到路半夏面前。

　　“啪！”

　　路半夏的臉頰被花妙雨用雙手像夾面包一樣用雙手夾住，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微妙的痛感讓他整個人瞬間清醒了不少。

　　“看著我！”

　　他的腦袋被硬生生地掰正，視線和被迫面前的姑娘相交。

　　花妙雨的動作少見的強硬，路半夏本就煩躁，被這么一拍，像是汽油桶上點了根火柴，馬上就要炸開。

　　只是他正要發(fā)作的時候，卻看清了花妙雨的表情。

　　她的眼睛里，半是責備，半是心疼。

　　“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彼_口，聲音有些顫抖。

　　路半夏心頭的火瞬間熄滅了。

　　他沒有道理發(fā)火，讓一個姑娘為自己擔心本來就有些理虧，更何況對方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

　　“對不起?！?p>　　“我不是要聽你道歉的?！被钣晁砷_手，“我在家里就感覺，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了。我的直覺一向很準，所以聯(lián)系不到你，我會很擔心?！?p>　　路半夏不知道說什么好，只能沉默不語。

　　“說吧，到底怎么了?！被钣晟斐鍪种?，聲音柔和了幾分，“有什么都可以告訴我。我就在這里。”

　　“沒什么?！甭钒胂牟幌胝f，他甚至不愿意去思考這件事。

　　“別騙我?！?p>　　花妙雨走近了一步，看著路半夏的眼睛：“你明明就很不好?！?p>　　路半夏嘴唇動了動，他心里那團亂糟糟的東西像是馬上要決堤的洪水。

　　但現(xiàn)在有人站在這兒，告訴他有什么都可以說出來。

　　嚴防死守的堤壩上，裂開了一條縫，縫隙很快變成缺口，缺口坍塌崩潰，路半夏的情緒終于再也無法隱瞞。

　　他整個人癱坐在餐桌前的座椅上，沉默地扶著額頭。

　　花妙雨沒有再追問，而是拉開路半夏身旁的椅子，坐了下來，就這么安靜地陪在他身邊。

　　過了許久，路半夏終于用有些喑啞的聲音開口。

　　“韓笙走了。”

　　“什么？”

　　“韓笙走了，不在了?！?p>　　“去哪了？”花妙雨挑眉。

　　“不知道。”

　　“不知道？”花妙雨皺起眉頭，“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你倆這是鬧別扭了，還是她失蹤了？”

　　“沒有鬧別扭?！?p>　　“失蹤？”花妙雨瞪大眼睛，“那可不是小事，這種事要報警的……”

　　她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可手腕卻被路半夏死死按住了。

　　他看著花妙雨，沉默地搖了搖頭。

　　小妖怪是自己走的，路半夏可以確定。這件事如果真的報警，反倒會變得更加復(fù)雜——路半夏甚至都沒辦法解釋韓笙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總不能真的跟人說她是從冰箱里鉆出來的吧？

　　花妙雨看到路半夏的表情，也明白了什么，把手機放了下來。

　　“所以就是她不要你了?！?p>　　路半夏猛地抬起頭，花妙雨的話在他聽來太過于刺耳，以至于他第一時間想要立刻反駁。

　　可是他張了張嘴，搜腸刮肚，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抱歉，但事實就是這樣。她是自己決定離開你的吧。”花妙雨的表情平靜，甚至有些淡漠，“你心里也清楚?！?p>　　路半夏沉默了會兒，苦笑起來：“對，你說得對，她大概是自己決定要走的。不過不要我了什么的，倒也不至于吧，應(yīng)該還有其他原因……”

　　“論跡不論心?！被钣甏驍嗔寺钒胂牡脑?，“不管什么原因，事情在我看來，就是我剛才說的那樣。”

　　“你今天說話進攻性還挺強的。”路半夏覺得花妙雨的話雖是實話，聽來確實帶著刺。

　　“所以你覺得我應(yīng)該怎么反應(yīng)？跟你說她一定會回來的，她是愛你的，一定是有什么其他原因才不得已離開你的?！?p>　　花妙雨忽然提高了嗓音：“開始什么玩笑，我喜歡的男生被人甩了誒？你難道指望我貼心地給你唱一首友誼地久天長嗎？”

　　路半夏一愣，轉(zhuǎn)過臉看著花妙雨。

　　他看著這個平常優(yōu)雅又讓人捉摸不透的女孩，臉上帶著幾分小女生的慍怒和任性，忽然忍不住笑了幾聲。

　　“笑個屁啊你?！被钣臧琢怂谎郏拔以诤苷J真的說話！”

　　“沒事，謝謝你。”

　　路半夏轉(zhuǎn)過臉，他承認剛才的笑有幾分苦中作樂的成分，花妙雨這幅少見的模樣，真的蠻有意思的。

　　但更大的痛楚很快攫住了他的胸腔。

　　花妙雨的話讓他意識到，自己必須接受這個刻意逃避的現(xiàn)實：韓笙真的離開了。

　　花妙雨看著路半夏愁眉苦臉的模樣，忽地一拍桌子。

　　路半夏被嚇了個激靈，抬起頭來看著突然發(fā)作的女孩。

　　“路半夏，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傷心，但現(xiàn)在我必須作為你的插畫師提醒你，你還有事情要做。”花妙雨抿了抿嘴唇，“如果你實在接受不了現(xiàn)實，那你就滾去改稿，去給插畫提修改意見，如果改完了那就去寫新的故事，別在這兒愁眉苦臉。你在這兒哭天搶地，能把人哭回來嗎？”

　　路半夏愣住了。

　　“有些事就是這么發(fā)生了，你改變不了那就接受它，但現(xiàn)在有你能改變的，能抓住的東西，你明白嗎？你說你喜歡寫書，你在論壇上發(fā)的第一篇帖子你還記得嗎？”花妙雨語氣少見的很是激動，“如果沒辦法寫書，那你的人生就沒有活過的證據(jù)?！?p>　　路半夏一陣恍惚，他記起來，這確實是他中二滿滿血氣方剛的時候在論壇上寫過的話，以至于在自己中二的黑歷史里，都是最讓人抓耳撓腮的一篇。

　　可現(xiàn)在從花妙雨的嘴里說出來，卻讓他的頭皮忽地一麻。

　　“你怎么會知道？”

　　“我怎么會知道？”花妙雨似乎被路半夏的話氣笑了，“你覺得我為什么會在這兒？為什么會做你的插畫師？因為你長得比較帥？”

　　“……不是嗎？”

　　花妙雨一巴掌拍在路半夏的后背上：“這種時候就不要吐這種爛槽了?！?p>　　“抱歉……”

　　她認真地看著路半夏：“我知道你難受，如果你接受不了，那你就先去寫書，去忘記這件事。你要記住，有人走，也會有人留下。至少，還有人一直在看著你的故事?！?p>　　路半夏抬起眼，他似乎從花妙雨的話里嗅到了什么，可他不敢確定。

　　花妙雨嘴唇顫了顫，她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轉(zhuǎn)過臉去，避開了路半夏的視線。

　　路半夏重新低下頭，他仔細回味著花妙雨的話。

　　許久之后，他緩緩起身。

　　“你說得對。我還有事情要做?！?p>　　韓笙走了。

　　不管自己接受不接受，韓笙都走了，憑路半夏的本事想要找到小妖怪，除非他自己也機械飛升。

　　那至少，也要完成曾經(jīng)向她許諾的事。

　　如果這就是故事的結(jié)局，那就讓自己為它畫上不那么圓滿的句號。

　　為了自己，也為了她。

　　花妙雨似乎早就料到了路半夏的反應(yīng)，她勾起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抱歉，讓你專門跑一趟。我會好好改稿，插畫我也會看的。”路半夏看了下窗外烏漆嘛黑的夜景，“也不早了，我?guī)湍憬休v車吧，你到家了告訴我一聲……”

　　“你要趕我走？”

　　路半夏聽到花妙雨的話，愣住了。

　　“插畫師在自己客戶家里督戰(zhàn)，應(yīng)該也不是什么少見的事吧?！?p>　　花妙雨一叉腰，說得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