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微妙的氣氛

　　“今天晚上我們?nèi)コ灶D好的?！甭钒胂那辶饲迳ぷ?，站在餐桌前宣布。

　　韓笙的眼睛亮了起來，合掌道：“要去很高的樓上吃嗎？”

　　“……那個暫時吃不起，暫時?！甭钒胂膹?qiáng)調(diào)了這件事的時效性，“我?guī)闳コ砸患液芎贸缘拇蟊P雞?！?p>　　“大盤雞?！表n笙重復(fù)著這個有些陌生的名詞，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聽起來很好吃?！?p>　　“確實(shí)很好吃?！?p>　　路半夏點(diǎn)點(diǎn)頭，話只說了一半。

　　不僅好吃，而且便宜。

　　想在上京找一家又好吃又能填飽兩個人肚子的店，確實(shí)需要一點(diǎn)技術(shù)含量。路半夏不是路一秋，可以隨便在XX點(diǎn)評上選一家評分高的店，然后昂首挺胸地走進(jìn)去。

　　大學(xué)時候的男生，往往是最囊中羞澀的，他們野心勃勃卻又一無所有；而女生往往在最美好的年紀(jì)，美好到連時光在她們身上仿佛都留不下痕跡。

　　所以學(xué)生時候的戀愛，總是有一個浪漫的開始，又在現(xiàn)實(shí)面前狼狽結(jié)束。

　　不過這都跟路半夏沒什么關(guān)系，在他看來最浪漫的事就是花幾十塊錢來一大份大盤雞，加辣加面。

　　所以半個小時之后，他和韓笙坐在大盤雞店里，聞著空氣里彌漫的辛香味道，覺得心曠神怡。

　　“路半夏，我能把帽子和眼鏡摘了嗎?！?p>　　韓笙扶了扶頭上反戴的太陽帽和遮陽鏡，提出自己的看法。

　　“最好別。”

　　韓笙拋頭露臉出現(xiàn)在國貿(mào)頂樓，見者大概只是驚訝過后暗自記在心里?？墒撬┲萄漈恤和路半夏坐在大盤雞店里，被旁邊背心大褲衩的老哥們撞見，就是另一碼事了。

　　盡管如此，已經(jīng)遮遮掩掩的韓笙，還是吸引了周遭不少的目光。

　　“老板娘，大份大盤雞，中辣，三份……啊不，四份面，再來一瓶北冰洋一瓶豆奶?！甭钒胂臎]有看旁邊擺著的菜單，稔熟地報(bào)出菜名。

　　“好嘞?！?p>　　飲料最先被端了上來，路半夏一邊拉開北冰洋的拉環(huán)一邊隨口問道：“這兩天在施無雙那還好嗎？”

　　“嗯?！?p>　　韓笙盯著手里乳白色的豆奶，好奇地打開蓋子，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舔瓶蓋，眼中露出欣喜的表情。

　　路半夏看著對面女孩的模樣，想起來爺爺家養(yǎng)得那只花貍貓，喝奶的時候也是這副模樣。

　　“所以你到底在她家干嘛，真不能說嗎？”

　　“嗯……她不讓我說?！?p>　　“好吧?！甭钒胂穆柭柤?。

　　兩人相對無言，路半夏晃著手里的汽水，韓笙鍥而不舍地想要把杯蓋里的豆奶全給舔出來。這家街角的小店鬧哄哄的，空氣里彌漫著辣椒和雞肉的香味，不管是周圍寫字樓里的白領(lǐng)還是老樓里的大爺，面對那一盤通紅油亮的雞肉，都放下了最后的矜持，吃得面目猙獰，酣暢淋漓。

　　路半夏很喜歡這種感覺，一種煙火味，于是連他和韓笙的沉默都顯得稀松平常。

　　“借我看看?！?p>　　“不借，你自己不會買嗎？”

　　“小氣，下次我的Switch卡帶不給你玩了?！?p>　　一旁的小聲爭執(zhí)，把路半夏的目光吸引了過去。他看著兩個初中生模樣的男孩并肩而坐，一人探著腦袋想要把另一人手里的書給拿走。

　　現(xiàn)在的初中生都玩switch啊。路半夏心想。

　　只是一瞥，路半夏就認(rèn)出來，他們手里拿的就是這一期的Novelist。

　　于是他不自覺地打起了精神。

　　“好吧好吧?！鼻赟witch的魅力，微胖的男孩把手中的書遞了過去。

　　“三Q?！贝髦坨R的男孩一臉得逞模樣，一邊翻書一邊問道，“有沒有什么推薦的？”

　　“連載的話還是斷千一，其他沒什么意思?！毙∨窒肓讼耄安贿^這期有新人賽的入圍作品，有一雨知秋的短篇?！?p>　　“秋大？他餐加什么新人賽?。俊毖劬δ泻⒑闷妗?p>　　“不知道，反正有幾篇還不錯，你可以翻翻?！毙∨址劬ο肓讼?，“好像有個寫收養(yǎng)了個妖怪的，作者叫什么夏，夏……”

　　“路半夏?！?p>　　兩個男孩同時扭頭，看向脫口而出的韓笙，露出驚訝的表情：“姐姐你也看Novelist??？”

　　不只是他們，路半夏也愣住了。

　　“我不看?！表n笙老老實(shí)實(shí)搖了搖頭，“但是我知道是他寫的?！?p>　　“路半夏?！彼难蹞狭藫项^，“這筆名像是個女的?！?p>　　“……”路半夏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要不直接掏出來給他們看看——當(dāng)然掏的是身份證。

　　但路半夏的心情很好，他不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比起來自己的名字被掛在學(xué)校的論壇上鞭尸，路半夏寧愿它印在Novelist的封面，橫跨兩個性別。

　　和被誤解相比，碼字的最怕的是根本沒有人理會。如果被誤解是表達(dá)者的宿命，路半夏愿意從“變性”開始。

　　四眼翻開書，到刊載著路半夏作品的那一頁，很快就看入了迷。而坐在他對面的下胖，則偷偷地用目光打量一旁戴著太陽帽的姐姐，又努力做出一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模樣。

　　每個少年心里都有個美好到讓人難過的學(xué)姐，她也許不會開著紅色法拉利帶你去屠龍，但她一定會在某一天出現(xiàn)在你的夢里。

　　路半夏看著小胖這副模樣，忍不住啞然失笑。

　　“你為什么要告訴他們？”他轉(zhuǎn)過臉看向韓笙，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

　　“你不想讓他們知道嗎？”韓笙聽了路半夏的問話，以為自己做錯了事，頓時緊張了起來。

　　“沒有沒有?！甭钒胂倪B忙擺手，“沒事?！?p>　　韓笙看他確實(shí)沒有生氣的意思，這才放下心來。

　　接著她開始重新思考施無雙給自己的“課題”。

　　白定也說過“愛”這個字，施無雙也說過“愛”這個字，那個胖胖的韋光正也說過自己“愛”小黃油——雖然韓笙不太清楚小黃油是什么，每次提到路半夏總是搪塞過去，不過看韋光正大義凜然的模樣，大概是真的很愛這個。

　　“哈哈哈，大盤雞來咯?！?p>　　在店里工作多年的大媽端著盛滿雞肉盤子來到兩人身邊，順帶在韓笙面前放了一杯酸奶。

　　“我沒有點(diǎn)這個?！甭钒胂闹钢崮?。

　　“老板娘送你的?！贝髬尦钒胂臄D擠眼睛，“小伙子是常來，姑娘可是不常來啊?！?p>　　路半夏無奈笑了笑，知道對方又誤會了，不過也懶得解釋什么，正要開口道謝，卻看到韓笙抬起頭看向自己。

　　“路半夏，你覺得我愛你嗎？”

　　……

　　“咣當(dāng)?！?p>　　大媽手里的盤子，重重落在桌面上。

　　一陣死寂。

　　氣氛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