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一夢（5）

　　謝端琚傍晚才回來，看衣服是自己私訪了一圈。

　　停了步子，叫手下的人去取了一盒口脂來，溫柔的粉，正適合她。

　　不知為何想起了路上無意瞥見的那對商戶夫妻，丈夫為妻子描眉畫唇的模樣，謝端琚將提前預(yù)定的口脂藏在寬大的手袖里，回了宮中尋黎玥。

　　黎玥已經(jīng)午休醒了，在院子里，妝，是醒了之后重新畫好了的。

　　謝端琚藏在袖子里的手顫了一下，他見到的黎玥都是端莊的，不帶凌亂的，根本不需要他去給黎玥的妝添上一筆。

　　他突然覺得袖中藏著的口脂有些燙。

　　坐在黎玥對面，說著一些私訪的見聞，黎玥聽著，偶爾會給出一些回答。

　　黎玥還是他喜歡的那個少女，一如在楚府中的每次見面，大方得體，沒有陰暗的心思，不似京城的鶯鶯燕燕攀附他人。

　　只是，謝端琚覺得自己或許是貪心了。他以為年幼時十年的青梅竹馬，成婚后五年的并肩，就可以像夫妻一樣，看黎玥與他嬉鬧，或是嬌嗔他一句。

　　從來沒有，黎玥從來都是那個不偏不倚，完美的皇后。

　　“嬌嬌，你去試試這套衣服。”海順一直端著一個盒子，盒子里露出了物品的一角，紅色的。

　　謝端琚的本意是，喚醒黎玥小時候無憂無慮的樣子，希望黎玥可以依賴他的力量。

　　在那套紅色的衣服露出來的時候，黎玥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笑容逐漸消失，扭頭看向謝端琚。

　　“你小時候總是穿紅色的衣服，抱怨夫子的嚴格，然后圍著我笑。你可以不用那么累，我已經(jīng)是皇帝了，你可以依賴我了，回到那時候，繼續(xù)當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不好么？”

　　“端哥哥，我對你說的這一段時光毫無記憶，而且我自小的衣柜里，根本沒有紅色的衣服。”黎玥蓋上了衣服的蓋子，坦白的時候還是來了。

　　謝端琚也是一愣，“我那時有眼疾，你常來看我，和我抱怨夫子總是很嚴苛，然后和我說花園里的花……等我眼疾好了之后，再去楚府尋你的時候，你不也是對著我笑么？”

　　黎玥朝他苦笑，“端哥哥覺得，我會抱怨夫子嚴苛么？你又可曾見過我去花園里賞花的？而且，我對著你笑可能并不是因為相識，而是禮儀呢？”

　　謝端琚也終于意識到了，仔細一想確實很不合理，感覺確實不像是黎玥會做的事情，她是天才，能教她的夫子都少。

　　“嬌嬌……”

　　“看來端哥哥，一直都認錯了人。”黎玥笑了笑，像是嘲笑謝端琚的眼里當時流露出來的懊悔和頓悟。

　　這么多年都沒察覺到不對勁，謝端琚也并不了解她。

　　這十年，黃粱一夢。

　　黎玥回房自己睡下了，留謝端琚在夜風(fēng)中凌亂。

　　在這之前，他還信誓旦旦的拿出紅衣想和黎玥敘舊，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開始懷疑自己對黎玥的感情了。

　　本來明確的喜歡，在這瞬間被模糊了界限。

　　他喜歡的人究竟是那個幫助自己開解心事的紅衣服小女孩，還是這個與自己一路走來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