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就來吧，怎么還拿這么多東西？”
哎呀，怎么好一直空手來呢。一直以來都受您照顧，些許薄禮，不成敬意。
“太客氣了。”
不客氣。
“這都是什么呀？”
有花生，咸的和辣的；有瓜子，原味的和五香的；有牛肉，干和?！凑褪且恍┐蠹移綍r愛吃的零食。老師你也愛吃對吧？哦，還有辣條。小孩子愛吃這個，老師您要是覺得大人吃這個丟人，可以躲起來偷偷吃，我不告訴別人。
“真好真好。這些是菜吧？”
是。有茄子，長的和圓的，有蘿卜，青的和白的，啊，還有胡的……我也沒細(xì)數(shù)有多少種，反正很多，老師你就可勁吃吧。
“這菜看著不大新鮮啊。”
是不新鮮，所以菜不要錢，你得盡早——
“你等下，菜不要錢的意思是……其它東西要錢？這些零食要錢？”
老師，你這個困惑的表情讓我非常困惑，不要錢難道白送嗎？你的腦子當(dāng)初是不是就是白送的所以整天想這種好事？天上會掉餡餅嗎？不，只會掉鳥屎。你看這些菜，如果能賣掉我會給你嗎？賣不掉嘛，與其送給垃圾箱不如送給你，送給你你還會謝我，送給垃圾箱……人家垃圾箱又不缺這點菜。當(dāng)然，雖然不白送，但我也不可能跟你要原價，我是那種人嗎？肯定會給你打個折嘛。
“那你給我打幾折？”
九……
“九折？”
……五折。
“五折？”
你得連起來。
“太少了，八折吧?！?p> 我要是給你打八折，我媽能把我腿打折。打八折根本不賺錢，不賺錢我媽哪有錢打麻將？不打麻將她肯定生氣，生氣就可能打我，我肯定不能任由她打，得跑，她怕我跑，就得把我的腿打折。老師你看你為了省幾個錢，竟忍心讓我的腿被打斷?？吹轿彝纯嗄愫芨吲d嗎？還是說老師你喜歡看瘸子，上次我趴在地上扮瘸子你看上癮了是吧？說真的，這種事求人不如求你，咱又不是沒棍子和鏡子，你要是不怕疼——
“停停停，行行行，我買行了吧，九五折就九五折?！?p> 你這個態(tài)度真讓人心寒，好像是我在逼你買，你是被逼無奈才答應(yīng)買，我才不干那種下賤事呢，好東西會為自己代言。你看這個瓜子，大品牌‘洽洽’，洽洽，洽洽，你聽這名字多響亮，嗑起來也響亮，嘎嘣脆，不信我拆一袋嗑給你聽。
“不行，這些瓜子我已經(jīng)買下了，已經(jīng)是我的了，我的瓜子你不能隨便嗑?！?p> 老師，我不能讓你買個東西心里還藏著委屈，如果你不是真心想要我是不能賣給你的，顧客開心，我們才會開心，顧客不開心，就不買東西，我們當(dāng)然也不開心，如果顧客不開心，用買東西的方式來發(fā)泄，那我們還是希望他不開心，咦……
“我開心啊，為什么不開心？東西送上門來，還打折，不開心我一定是腦子有問題。”
腦子里有問題很正常，誰能沒有疑問地活著呢？我們每個人都應(yīng)該保持對這個世界的好奇心。
“劉海，你又說胡話了。咱還是聊正事吧。”
正事？正事已經(jīng)辦完了，我該走了。
“等一下。我們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變成這樣了嗎？你來賣東西，東西賣完就走？”
好像是不合適。那怎么辦？
“聊天啊，像以前那樣?！?p> 沒什么想聊的。
“硬聊。”
感覺就像一對夫妻到了七年之癢，兩個人對彼此已不再有興趣，卻還想把這段感情維系下去，于是生拉硬扯——那就聊吧。聊什么呢？嗯……這個蒜苗炒雞蛋挺好吃的。
“蒜苗的營養(yǎng)價值很高，關(guān)于蒜苗的談話卻沒什么營養(yǎng)。”
這個茄子炒肉也挺好吃的。
“我就像那霜打的茄子?！?p> 老師你說茄子為什么是紫色的呢？
“可能是氣紫了吧？”
茄子，氣紫，世界真是其妙啊。
“你好無聊啊?！?p> 最近一切都好。成績雖說沒進(jìn)步，但也沒退步，老話說，逆水行舟，不進(jìn)則退，我想我的船大概是拋錨了。但這樣就挺好，我也不奢求進(jìn)步了，就這樣一直到高考就好。身體也健康，胃口也好，吃嘛嘛香。嘴有點饞，但不是大問題，辣條還吃得起。和許苑的感情也穩(wěn)定，書信往來很多，就是感覺……像筆友。
“這下不無聊了?！?p> 很多時候我站在教室外面看著教室里的她，而她表情平靜地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給我一種感覺是她看我也是這個表情。為什么呢？這是為什么呢？
“有句話我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你講或不講，我就在這里，等著！
“有句老話你們年輕人可能沒聽過，叫，剃頭挑子——一頭熱?！?p> 被你這么潑冷水，本來熱，現(xiàn)在也涼了。是不是寫信不行??？不同班的異地戀就是行不通是吧？
“當(dāng)然你也可以樂觀地想，她就是外冷心熱。女孩子嘛，矜持一些是可以理解的。”
我覺得還是私下里接觸太少了，接觸多了又怕人風(fēng)言風(fēng)語，要不我約她上這兒來——
“你打住。我這里是給你和她幽會的地方嗎？明明是你和我幽會的地方。你怎么不約她一起吃飯？你不是經(jīng)常和盧迪一起吃飯嗎？三個人，盧迪剛好是個掩護(hù)?！?p> 不行的，她特別用功，每次吃飯都很晚。中午十一點半下課，她總要再學(xué)個十幾分鐘才去吃飯，說那時候人少，不用排隊。要我等她？我真等不了。十點半我就開始盼著吃飯了，甚至都想好中午要吃什么菜了，如果食堂剛好沒那道菜，那下次去我還找那道菜，如果一直沒那道菜，我就跟食堂提意見了：‘還讓不讓人吃飯了？’真等不了。
“吃貨有食物就夠了，要什么愛情？我不管了。”
所以最近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我不關(guān)心?！?p> 我想復(fù)讀。
“哦？沒有一就想二啦？”
我想和許苑上同一所大學(xué)，上了大學(xué)兩個人就可以好好交往了，就沒高中這么多束縛了。但以我現(xiàn)在的水平是不可能和她上同一所大學(xué)的，所以我想復(fù)讀。
“我有時候覺得你腸胃消化不了的東西都存腦子里了。且不說復(fù)讀后你能不能考上，就算能考上，但你想過嗎，你在復(fù)讀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大學(xué)里了。大學(xué)啊，就是戀愛饑渴的代名詞，那群男的，都不能說是人了，如果會開推土機(jī)都能開著推土機(jī)把女生宿舍鏟平了。在那種環(huán)境里，她那么優(yōu)秀一個女生，會沒人追嗎？??？還是你覺得自己特別有魅力，能讓她對你像孟姜女對她丈夫一樣念念不忘，始終如一？”
老師，我沒死。我聽人說，爛辦法如果是唯一的辦法，那就是好辦法。不然怎么辦？
“我也沒辦法。你為什么要喜歡她呢？癩蛤蟆為什么要——唉?！?p> 老師我長得沒那么丑，你可以叫我青蛙。我覺得這是一種執(zhí)念，如果一點機(jī)會沒有，我也不會癡心妄想，但凡有點機(jī)會，有成功的可能，就會生出執(zhí)念，就像在驢面前掛胡蘿卜一樣，感覺觸手可及才是最大的誘惑。
“你沒跟她聊過你的想法嗎？你們信里都聊些什么？”
她一直在指導(dǎo)我的學(xué)習(xí)，叫我不要偏科，多花點工夫在成績不好的功課上。給我的感覺是，好像她認(rèn)為經(jīng)過她指導(dǎo)以后我就能跟她上同一所大學(xué)似的。我能嗎？除非腦子里也有任督二脈，她幫我打通了，智商直接跳到二百以上，可以憑空做立體幾何。我有種不好的預(yù)感，這份感情要無疾而終了，這可是我的初戀啊，手都沒牽過就結(jié)束啦？電影如果拍成這樣還有人看嗎？莫非我不是男主角？那誰是？！
“那就只剩我了。要不讓作者給我安排一段師生戀吧，就怕不能過審?！?p> 就怕復(fù)讀也考不上。我聽說咱學(xué)校有一大哥明明成績很好，但死心眼就想上清華，連考了四年都沒考上，現(xiàn)在還復(fù)讀呢，跟他同一屆的都快大學(xué)畢業(yè)了。
“三年！連考了三年！誰跟你說四年的？今年是第四年。”
哦，老師你知道得比較清楚。我怕我跟他一樣，復(fù)讀了也考不上，真要那樣，真不如出家當(dāng)和尚，那么善長復(fù)讀，肯定適合念經(jīng)。
“你走吧，我突然心情不好?！?p> 怎么會突然心情不好呢？這么突然，你心情受得了嗎？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