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教堂
弗洛羅斯帶著丹尼爾一路沿著旋轉(zhuǎn)樓梯朝著高塔頂部跑去，李長青跟在二人身后，饒有興趣打量著塔樓內(nèi)側(cè)。
這里的造型和郁金花廣場的鐘樓很像，同樣是直通塔頂?shù)男D(zhuǎn)樓梯，唯一不同的則是兩側(cè)墻上的壁畫。
現(xiàn)實的鐘樓里，兩側(cè)墻壁都是干干凈凈的黑色，而這里的墻上刻著一連串詭譎，血腥的壁畫。
一個女人剖開了自己的肚子，將連著臍帶的嬰孩兒高高舉過頭頂。
在女人頭頂，用抽象的筆觸勾勒出一顆散發(fā)著光熱的扭曲大日，她身下，是無數(shù)被太陽炙烤的干尸，尸體堆成屏障，為嬰孩擋住了陽光。
接下來，一個嬰孩躺在花朵編制的襁褓內(nèi)，下面是一個又一個干瘦的人，他們抬著襁褓，像是在頂禮膜拜。
隨著樓梯盤旋而上，畫面依舊在發(fā)生著變化。
嬰孩漸漸長大，人們捧著瓜果，稻谷紛紛上供，他的身體越來越壯實，逐漸變成了巨人。
干瘦的人類匍匐在巨人腳下，頭頂是扭曲的大日，巨人投下的陰影遮蔽了陽光。
人類漸漸多了起來。
畫面一轉(zhuǎn)，盤旋樓梯到了頂。
巨人倒在血泊中，他的肢體被人類分食，流出的血液遍布整片大地，一個又一個強(qiáng)壯的人類從血泊中起身，朝著太陽揮動長矛。
畫面到此，戛然而止。
“如果說夢境是對現(xiàn)實的投影，那這幅壁畫是想說什么？”
從女人肚子里取出的孩子，扭曲的詭異太陽，被分食的巨人。
按照弗洛羅斯的理論，這些東西在現(xiàn)實中應(yīng)該都有其對應(yīng)的位置。
很快，旋轉(zhuǎn)樓梯到了頭，原本狹窄的樓道突然變得寬敞起來。
一扇金色的教堂大門出現(xiàn)在李長青面前。
門上用浮雕描繪著三只背身羽翼，身披金甲的天使站在塔頂，手持的巨斧護(hù)衛(wèi)著神殿大門。
嘹亮的圣歌透過大門的空隙飄出，剛才他們在一層教堂聽見的就是這個聲音。
“是這里了?！?p> 弗洛羅斯活動手腕，雙掌拉在門把手上。
“李先生，你退開一點?！?p> 拉住大門把手，隨著一聲脆響，不等弗洛羅斯發(fā)力，伴隨著機(jī)擴(kuò)旋轉(zhuǎn)，大門自動開啟。
于此同時。
相比于之前更加恢弘的圣歌，頃刻間塞滿李長青的雙耳。
大門開啟。
璀璨的陽光透過門縫，灑在昏暗的樓梯間。
郁金花，丁香，月桂的氣息混著燃燒的檀木香氣撲鼻而來。
弗洛羅斯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鋸刀，這股香氣讓他本能的有點不安。
若非此刻身處夢境，他都以為自己現(xiàn)在正參加教堂的典禮。
他微微仰頭，只看見空曠的教堂屋頂一個巨大的玻璃罩，陽光從哪里灑下。
可現(xiàn)在，是黑夜啊。
教堂里沒有一個怪物，大理石鋪設(shè)的地板一塵不染，空中蕩漾著令人神清氣爽的異響，耳邊圣歌徘徊，宛若一整個唱詩班為你獨自歌唱。
干凈，整潔，神圣。
相比于一層的人間煉獄，怪物橫行的血泊，塔樓頂端，就宛若真正的天堂，被人以長梯與地獄隔絕。
“丹尼爾，注意四周?！?p> 弗洛羅斯心里有些發(fā)毛，但他還是保持鎮(zhèn)定，第一個跨入教堂。
他剛才從樓下的孩子們身上拿到了大量的血，傷勢基本上痊愈，處于巔峰狀態(tài)。
“砰?！?p> 大門突然合攏，丹尼爾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猛地沖過去，肩膀撞在大門上，然而金色的大門卻紋絲不動。
“裝神弄鬼。”
弗洛羅斯嗤笑一聲，他用力拍了拍丹尼爾的肩膀。
“丹尼爾，記住了，你是獵人，別害怕。懷特既然不敢出現(xiàn)，就說明他害怕我們，這里是鬼夢的核心，他跑不掉的?！?p> 他指著教堂左側(cè)。
“你去那里查看，右側(cè)我負(fù)責(zé)?！彪S后他看向李長青。
“李先生，你經(jīng)驗豐富，你自便，不過你要注意懷特，他隨時可能出現(xiàn)在教堂的任何位置。”
塔頂教堂的空間很大，丹尼爾拿著短管霰彈朝左側(cè)摸索，弗洛羅斯獨身前去右側(cè)。
李長青想了想，沿著教堂中心的道路一直向前。
教堂內(nèi)并沒有擺放供人禱告的長椅，頭頂是透明的玻璃窗，在最前方，立著一座巨大的石制雕塑。
雕像是常見的圣母形象，懷抱嬰孩的女人，面容圣潔斜望著天空。
李長青正待伸手，突然他動作一頓，挪動腳步，徐徐轉(zhuǎn)身。
身后，弗洛羅斯與丹尼爾已然消失，整間教堂內(nèi)只剩他一個人。
“嘎吱——”
原本緊閉的教堂門緩緩開啟，一個穿著潔白神袍的老人站在門口，他手中捧著著一本攤開的典籍。
“贊美，黑暗蠕動的塵埃，痛苦的溫床，你是一切眾生狂亂的獸性，是生命最本初的欲望……”
“贊美，迷失之血，割開仇敵的咽喉，將他的鮮血吮吸殆盡……”
他抬起頭，露出紫色的雙眼，右手伸到背后，將一柄鐮刀緩緩抽出。
……
教堂左側(cè)，丹尼爾看著一面銅鏡，他湊了上去，弗洛羅斯教導(dǎo)過他，鏡子可以通靈，能夠連接夢境與現(xiàn)實。
夢境中任何一面銅鏡都不能忽略。
他仔細(xì)看了看，體內(nèi)流淌的血液平靜，并沒有表現(xiàn)出躁動。
丹尼爾松了口氣，他緩緩直起身，抬起短管霰彈對準(zhǔn)銅鏡。
不管有沒有問題，先把鏡子打碎再說。
同樣，鏡子里的他也把槍口對準(zhǔn)了丹尼爾，突然，鏡中的丹尼爾咧嘴一笑。
食指扣上扳機(jī)。
“砰——”
……
弗洛羅斯站在教堂中央，大口喘息著，他扭頭回望，除了他再沒有其他人。
圣母的雕塑從中裂開，一只渾身長滿毛發(fā)的巨大野獸爬了出來，蛋清狀的粘稠物質(zhì)還粘在他身上，像是剛從蛋殼你孵出來似的。
鋸齒刃面的長刀有些崩口，弗洛羅斯調(diào)整著呼吸，氣流在他口中一進(jìn)一出。
先開始只是微微風(fēng)聲，到后面竟然演變成狂風(fēng)的呼嘯，帶著淡淡的血色，紫色雙瞳無比耀眼。
“你就是懷特吧，看來獸血已經(jīng)把你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p> “吼——”
渾身白毛的野獸抖動體表的粘液，沖著弗洛羅斯發(fā)出一聲非人的咆哮。
后者右手握刀，左手拿出一柄盛滿暗紅色血液的玻璃瓶，脖子一歪，針管狠狠扎進(jìn)動脈。
暗血色的血液順著頸動脈流向弗洛羅斯全身，一顆顆肉粒在他手臂出現(xiàn)。
“啪——”
肉粒爆開，白色的粘稠粘液中鉆出幾條細(xì)小的觸手。
“放心，懷特，我會殺了你的?！?p> 弗洛羅斯抬起頭，眼角兩側(cè)布滿細(xì)密的鱗片，黑白二色的瞳孔變成了蜂窩狀的復(fù)眼。
……
教堂大門被人推開，李長青緩步走入，微亮的血月下勉強(qiáng)能夠視物。
這里的布置與夢境內(nèi)的一層幾乎一模一樣，除了沒有禱告的狼人。
也不見他有什么動作，狂風(fēng)過境，教堂背側(cè)的書架被吹得緩緩搖晃。
風(fēng)力陡然加大。
“砰?！?p> 只聽一聲脆響，書架被風(fēng)吹塌，露出后方幽深的密道。
“噠噠噠?！?p> 腳步聲在密道內(nèi)回蕩，李長青提著一盞油燈緩步前進(jìn)。
突然。
在一個拐角，他停下動作。
“懷特先生。”
一個模糊的黑影從前方的岔路口小心翼翼地摸了過來。
聲音有些模糊，像是牙牙學(xué)語的小孩。
黑影緩緩靠近，直到?jīng)]入油燈的范圍，原來是一個套著小號灰色神袍的小孩。
“懷特先生，您去哪兒了，怎么今天才會來。”
小孩兒抱著李長青的小腿親昵地摩挲了兩下，聲音帶著可憐的委屈。
“是不是我們那里做的不夠好，惹懷特先生生氣了？”
李長青沒有答話，小孩著急了，猛地抬起頭。
“懷特先生，我們保證以后聽你的話，好好吃飯?！?p> 神袍的兜帽脫落，露出一個小小的狼頭，面頰無毛，是個干凈的男孩兒臉。
他蜷縮在地上，不是因為親昵，而是他四肢扭曲，骨骼以扭曲的方式疊在一起，腳掌末端長著四根狼爪。
“懷特先生，我們會好好吃飯，好好長身體，一定會給你更多的血?！?p> “懷特先生，不要拋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