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你們欺人太甚!”陸離慍怒道,“這么大年紀(jì)了你們都不放過?”
一旁的柳笈妍心中大喊冤枉,“我們沒有欺他,我們只是沒有拒絕他而已!他來到我們合歡谷,貪圖的就是這個,我們怎好拒絕?他那么大年紀(jì)了,還有多少陽氣?我們?nèi)粝胂胛?,一夜便死了,他哪能活這么多年?是他自己年事已高,又縱欲過度,才倒在羅帳內(nèi),死在春光里。要知道,床上的活可都是力氣活,就像老牛犁地……”
“好了,別說了!”陸離喝止。
柳笈妍剛想靠近陸離一步,被陸離這一句喝得停住了。
“死了才通知我,就是讓我來收尸嗎?”
“他是突然走的,事先誰也沒想到!臨走時身邊五、六個美貌少女相陪,倒在溫柔鄉(xiāng)里,也算是死得其所……”柳笈妍一招手,“把當(dāng)時被壓在下面的丫頭叫過來!”
過了一會兒,一位姑娘蓮步走來,跪在陸離面前,梨花帶雨……
柳笈妍對陸離說道:“當(dāng)時,她都被嚇壞了?!?p> 陸離一看,果然是個溫柔可人,也不知是嚇的還是真的很悲傷,已哭成了淚人,但聲音卻甜美清晰。
“火冶子前輩人老雄風(fēng)仍在,寶劍依舊發(fā)光!奴家被他開拓得五體投地……他老人家戰(zhàn)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力盡而亡,有如高山大廈轟然倒塌,壓得奴家……奴家能成為他老人家的最后戰(zhàn)場,奴家榮幸之至……”
“你也住口!”陸離郁悶,怎么合歡谷的人說話都是這個風(fēng)格嗎?再說,我還沒發(fā)問呢,你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講。
柳笈妍說道:“主人,您也別懷疑我們什么了,火冶子前輩走了,損失最大的可是我們??!您看,凡是陪過他的姑娘人手一把寶劍。我們不但不會害他,相反,這幾年我們還在極力保養(yǎng)他的身體?!?p> 陸離一想有道理!合歡谷的人確實沒有理由害火冶子前輩,估計真是他自己作死了自己,正像他自己在分酒大會結(jié)束后說的:牡丹花間死,做鬼也風(fēng)流!不過,一位鑄劍大師就這么沒了,合歡谷多少也有點責(zé)任。
“當(dāng)年我命你十年內(nèi)不準(zhǔn)踏足中原,現(xiàn)在過去幾年了?”陸離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來。
柳笈妍好一陣思索,“已經(jīng)……十……十二年了呀!哎呀!你不問我倒忘了,原來早已十年期滿,而且已經(jīng)過了兩年了?!绷佩荒樑d奮。
“再加五年!”
加五年就加五年!柳笈妍還真不在乎。她這些年早已習(xí)慣了不去中原,有什么事都是派出屬下弟子去辦。
“你們好好安葬火冶子前輩!”陸離吩咐道,“就把他安置在合歡谷中?!?p> “那是自然!”柳笈妍心中終于松了口氣。
……
安葬好了火冶子,陸離回到了井府洞天。
“兩個孩子呢?”他回來后發(fā)現(xiàn)兩個徒弟并不在井府洞天之中。
“出去賣藥材了?!卑妆鸬?。
“怎么顯道也跟著一塊去了?你們怎么能讓顯道也離開井府洞天呢?”
顯道就是蠶豆,兩個孩子已經(jīng)拜師五年了,蠶豆已經(jīng)十歲了,黑豆也九歲了,到了起大名兒的時候了,陸離便給蠶豆起大名兒叫王顯道,給黑豆起大名兒叫靈蘭。
現(xiàn)在,井府洞天谷底的草藥太多了,每月不二子來拿一次草藥根本拿不完,于是讓靈蘭到五百里外的一個小鎮(zhèn)的藥鋪去賣草藥,這正是走陸離當(dāng)年在小青山時的經(jīng)歷。
“不然呢!讓靈蘭一個九歲的小女孩背四十斤的草藥走五百里的山路嗎?”白冰寒說道。
“四十斤,對靈蘭來說很重嗎?五百里山路,對她來說很遠(yuǎn)嗎?”
“你不就是擔(dān)心顯道控制不好自己的法術(shù),誤傷人命嗎?放心,顯道隨著年齡的增長,控制能力越來越強(qiáng)了?!?p> 陸離說道:“控制能力確實是越來越強(qiáng)了,但他隨著修為的提升,法力也越來越強(qiáng)了,所以,還是很危險!”
一旁的蘇炎插言道:“不是還有靈蘭在旁邊看管著嗎?他向來很聽靈蘭的話!”
陸離說道:“對于顯道來說,控制法力就是控制心思,如果他控制不好自己的心思,就控制不好自己的法力?!?p> 白冰寒說道:“但你總不能一輩子把他關(guān)在井府洞天吧!你不放他出去,你就永遠(yuǎn)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自我控制?!?p> “好吧!姑且相信他一次,希望他別惹事?!标戨x最后無奈地說道。
火冶子前輩的去世,讓陸離意識到,世俗中的人最終都會一個個地離他而去。悲傷是悲傷不過來的,而且也不是什么多悲傷的事。但還是趁著他們尚未離世,去看一眼吧!不然,說不定哪一天,會像火冶子前輩一樣,連最后一面也見不到了。雖然見與不見都沒什么關(guān)系。
所以,他決定去看看周掌柜、莊翠云一家人
……
安順鎮(zhèn),位于井府洞天北東大約五百里之處,隸屬于沅凌郡,是離井府洞天最近的大型集鎮(zhèn)。
此時,王顯道等在藥鋪外,靈蘭則進(jìn)入藥鋪出售草藥。之所以讓王顯道等在外面,是怕他沖撞了藥鋪掌柜。
王顯道其實不是第一次跟師妹出來了。上一次是偷偷地跟著師妹出來的,這一次是得到了白冰寒師父的許可。上一次,他說藥鋪掌柜的少給了他們銀兩,還跟掌柜的吵了起來,說話間還差一點傷了掌柜的。所以這次,靈蘭讓他等在外面。
靈蘭對于多賣幾兩銀子、少賣幾兩銀子并不在乎。只要賣藥材的錢夠買米、油、鹽就行了。米、油、鹽是他倆回去做飯菜時用的。他倆雖然學(xué)藝已經(jīng)五年,但并沒有辟谷。主要是陸離認(rèn)為:兩個孩子正是身體生長發(fā)育的年齡,過早的辟谷,會影響身體的正常成長。所以讓他們倆身體長成熟之后再辟谷。
王顯道很聽話,師妹的話句句聽。既然師妹讓他在店鋪外面等,那他就安靜地等在外面。這時,大街上走過來一位鐵塔一般的大漢,晃著八字步,威風(fēng)凜凜。他是本鎮(zhèn)的混混,長得又黑又高大魁梧,人稱外號“黑鐵塔”,當(dāng)?shù)厝藷o人敢惹。
黑鐵塔路過藥鋪門前,見到一位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兒,長得白白凈凈的。其實他無意去欺負(fù)一個小孩子,只是太過于無聊,便停下來搭訕。
“小孩,你怎么長得這么白呢?”
王顯道搖了搖頭。他確實不知道。
“嘿!你啞巴嗎?居然不理你黑爺爺。”
“我不是啞巴!”王顯道忙解釋道,“我不知道!”
“嘿——不知道?你還嘴硬是吧!”
“我嘴不硬!”
“你還敢跟爺爺頂嘴!”
“你不是我爺爺!”
“嘿——”黑鐵塔氣的,平時誰敢這么跟他說話,哪一個見了他不是點頭哈腰、服服帖帖的。他仗著身高力大,想欺負(fù)誰就欺負(fù)誰,尋常的三、四個壯漢也不是他的對手。要講打架,他在安順鎮(zhèn)還真找不到對手,是名副其實的第一。
但是,他從沒想過要出手打一個十歲的小男孩兒。但是這個熊孩子也太氣人了!也不知道他爹娘是怎么管教的?竟敢跟他黑鐵塔頂嘴!本來今天心情挺好的,都被這個小毛孩子給敗壞了。
他忍不住一拳就打了下去,也沒用多大勁兒,先打他個鼻孔竄血!他這也是一種習(xí)慣,看誰不順眼上去就是一拳,也沒顧得上思考對方的年齡。
黑鐵塔太高,王顯道太小,所以黑鐵塔身子前傾,斜向下打出一拳。王顯道不加思索,左腿后撤,側(cè)身馬步,斜向上舉起右臂伸出小手接了這一拳……
黑鐵塔拳大,王顯道掌小。王顯道叉開五指的手掌堪堪與黑鐵塔的拳面差不多大。
大街上的行人都停下腳步,觀看這一幕……
眾人都驚呆了,沒想到這么小的孩子能抵住黑鐵塔的一拳。王顯道的側(cè)身馬步紋絲不動。拳掌相接,粗大的胳膊與短小的手臂連成一條直線。
一只小小的手掌抵住一條粗大的拳臂,看起來很不協(xié)調(diào)。
最驚訝的是黑鐵塔,他有點兒懵,怎么回事?他身體前傾,大半個體重都壓下去了。本來為了維持身體平衡,他準(zhǔn)備隨著出拳向前跨出一步的,但這一步竟然沒能跨出去,停在空中。他忙調(diào)整步伐成前弓步,重心下調(diào),穩(wěn)住身形。他臂力、腰力、腿力以及身體的重力都用上了,但對面的小男孩卻依然紋絲不動……
黑鐵塔漸漸額頭的汗水滲了出來,不是累的。
“師兄!”一聲清脆的女童聲音傳來。
黑鐵塔心中一驚!王顯道心中也是一驚!
黑鐵塔一驚倒沒什么,可王顯道這一驚,掌心不由得力道一吐……
“嗖!嗵——嘩啦啦!”
黑鐵塔二百來斤的身體向后倒飛了出去,但馬上撞到了街道對面的墻上,墻上有磚瓦落下,砸在黑鐵塔的頭上。
落下來的磚瓦不算什么,但黑鐵塔嘴角滲出血來,剛才的撞擊太快太猛,震傷內(nèi)臟了。
“師兄,你在干什么?”賣完了草藥的靈蘭一出藥鋪就見到師兄在與人打架,她有些氣憤,說好了不惹事才帶你來,結(jié)果你非要惹事!
“師妹,我沒干什么!”王顯道很緊張。
“還說沒干什么!”
“師妹,這次真的不是我先惹的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正因為你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情況下,就能把人傷了。所以師父們才不讓你下山……”
井府洞天雖然是井狀,但整體位于一處高原上,所以出來也可稱為“下山”。
靈蘭說到這停頓了一下,“趕快跟我回去吧!好在還沒出人命?!?p> “師妹,我好不容易出來一次……”
“還說!這么不聽話!這次回去,你就別想著再出來了。”
靈蘭拉著王顯道的手臂就走。
“等等!”身后傳來洪鐘般的聲音。
黑鐵塔靠著墻站了起來,他雖然受了點內(nèi)傷,但不重。王顯道的力道只是把他彈開,并未傷他。讓他受傷的是他的后背重重撞擊在了墻壁上。
他大步向前,“別走!把話說清楚,剛才怎么回事?”此刻他已經(jīng)意識到了,這兩個小孩兒絕非等閑之輩。
他見小女孩不理他,繼續(xù)拉著小男孩前行,忍不住探手一抓……
他此刻真的不是想再去欺負(fù)一個小女孩兒,他只是奇怪,為什么那一聲“師兄”會讓他心中一驚,以至于后面發(fā)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后來,他只知道自己的后背撞在了墻壁上。所以他想問個清楚。
“有人欺負(fù)你,你就該喊我,讓我出手!看好了……”靈蘭說道,手臂向后一揮,撫在了黑鐵塔抓來的手臂下側(cè)。
“撲通”一聲,黑鐵塔仰面摔倒,這次只是摔倒,卻沒有再受傷。
“……退敵而不傷敵!”靈蘭繼續(xù)說道,“能做到這一點,你才有資格下山?!?p> 王顯道嘴上不說,但心里有些不服。其實師妹做到的,他也能做到。只是有時候自己的一個念頭就能傷到對方。力道好控制,但念頭難控制;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冒出什么念頭,正所謂心猿意馬,極難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