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悸動,初吻與勇氣
少年本來以為自己不會暈船的,但事與愿違,惡心的胃酸翻滾了上來,又被咽了下去,他已經(jīng)沒什么東西可以吐了。
頭越來越暈了,世界仿佛是顛倒的,如同坐上了過山車,哪怕蜷縮起來,也安撫不了抽搐的胃。
只能無力的喘氣,等待著暈船藥的起效,在這種時候,思緒總會漫無目的地發(fā)散。
少年忽然想起了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也是這么晃啊晃的。
很小的時候,大概是剛剛記事的年紀,那時被父母帶去四川旅游,遇到了一個同齡的女孩。
她小手上的糖人已經(jīng)化了,也不吃,就那樣坐在石階上,安安靜靜的低垂著頭。
小女孩生的十分精致,粉雕細琢的,很快吸引了母親的注意,她上前搭話,想要哄弄一下眼前可愛的女孩,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她依舊安安靜靜的坐在那里,對外界的聲音不聞不問,就像一個精致的瓷娃娃。母親發(fā)現(xiàn),周圍似乎沒有照看她的大人,女孩子獨自身處在小山城的鬧市中,人來人往,周圍的行商走販們吵吵嚷嚷,那時的社會治安遠沒如今好,正處于人販子猖狂的年代,熱心腸的母親等了一會,依舊不見有人前來,不由抱怨怎么會有如此粗心大意的家長,肯將這么漂亮的女兒獨自留在外界。
母親報了警,哪怕警察前來詢問,小女孩也不肯開口說話,隨后警察便將她帶回了派出所中,放不下她的母親也跟了過去,還給女孩買了糖果。
很多兒時的事情都早已淡忘了,但少年還記得那個糖果是草莓味的,他很不喜歡,吃了一個就不吃了。
女孩嚼著糖果,恬靜的小臉終于有了變化,亮晶晶的大眼睛彎成了甜甜的黑月牙。
無論他怎么搭話,女孩都不理他,只是好奇的盯著他看。
“我叫寧牧野,你呢?”少年想起了幼兒園老師教的交朋友方法。
他一遍一遍的重復著,孩子心性讓他較上了勁。
派出所旁有給兒童坐的搖搖車,警察怕女孩在所里無聊,便帶著她過去乘坐。
車子搖啊搖,放著那個年代常見的拜年歌曲,女孩端端正正的坐著,小手放在膝上,只有小辮子隨著搖搖車搖啊搖。
他還不放棄,在一旁重復著:
“我叫寧牧野,你呢?”
女孩清澈的瞳孔就這樣看著他,晃啊晃的。
最后也沒有等到小女孩的家長,母親只好帶著寧牧野離開,要出發(fā)前往下一個城市了。
“我要走了哦,再見。”孩子對著小女孩擺了擺手。
“寧...牧...野...”她忽然小小聲地呢喃了一下。
甜如浸蜜,奶聲奶氣的。
躺在床上的寧牧野不知為何想起了這件事,因為暈船而麻木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神情。
最后還不是叫我了嘛、
干嘔感又涌了上來,思緒被打亂了,少年翻了個身,繼續(xù)縮著,不知何時才能睡去。
.........
少年時我們追求激情,成熟后卻迷戀平庸,在我們尋找,傷害,背離之后,還能一如既往的相信愛情,這是一種勇氣。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會再相逢——《挪威的森林》
他和她的故事就從這里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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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牧野終于覺得自己活過來了,這兩天他差點把這輩子吃過的東西都吐了出來,愜意的豪華游輪之旅在暈船發(fā)作后只剩下了天旋地轉的船艙和絞痛的胃。
他虛弱的走出了艙室客房,在三樓的海景自助餐廳找到了父母,他的老媽在那對著拿著手機拍照的寧父指指點點,看來是對老公的直男擺技術十分不滿。顯然這對沒心沒肺的夫婦已經(jīng)忘了他們那吐得昏天地暗的兒子,至于這次旅游的出發(fā)點是獎勵他中考成績優(yōu)異這種不足為道的小事,更是被他們拋在腦后。
寧牧野的母親看起來十分的年輕,長發(fā)束成一條馬尾披在腦后,若不是裝扮有些珠光寶氣,常人還會以為這是個剛畢業(yè)的學生妹。她注意到了扶墻走來的兒子,眼角一下子掛上了笑意:“崽崽你終于不暈啦,呦?嘴唇怎么青了?”
“你連著吐兩天你也這樣,還有說了多少遍不要在外面喊我崽崽?!睂幠烈斑€有些虛弱,但依舊憤怒的抗議道。
母親從小就喊自己崽崽,直到被班上同學聽到,搞得剛開始青春期的寧牧野在班上同學眼中迅速回到了哺乳期。
“這里都是日本人啦,聽不懂的。兒子長大就嫌棄媽媽了,嗚嗚...”
她似乎從小就這樣一直沒變,性格跳脫,情緒大起大落的像個孩子。
父親看著臉色蒼白的兒子,搖了搖頭:“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你爸我當年八歲就能和你爺爺出海打漁,才坐了幾天船...”
說教的話才剛起了個頭,他的手上的手機就被翻了個白眼的妻子奪走,寧母起身過去挽住兒子,打算帶著關在房間里躺了兩天的兒子到甲板觀景臺上去吹吹海風,嘴里還在念叨著現(xiàn)在過去剛剛好,能拍到夕陽墜海,煞是漂亮。
至于可憐的中年男人只能獨自應對這一桌沒吃兩口全用來拍照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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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趴在觀景臺上,微風迎面吹來,十分愜意,母親在身后尋找著自拍的角度,短短一會,暈船帶來的煩悶和不適似乎都被粗獷的海風吹散,清爽直接。
當適應了游輪輕微的擺動,不再暈船后,湛藍無垠的波濤好像也變得溫柔了起來,不再有剛剛上船時仿佛要將少年晃翻的氣勢。這里能清晰得看到夕陽正在緩緩地沉入大海,海平線倒映著靜謐輝煌的落日,翻滾著似要燃燒起來的金光。帶著絲絲鹽味的海風吹起了少年的劉海,看著壯麗的落日與一望無際的海浪,寧牧野不由覺得心胸開闊,他舒適的瞇起了眼,開始享受起腥咸的海風。
現(xiàn)在寧牧野乘坐的波普頓親王號是英國嘉年華集團旗下一艘往返于日本熊本市到中國魔都市的旅行游輪,全程六天,此時距離魔都還有不到兩天的航程。寧牧野初三埋頭苦讀一年,中考發(fā)揮穩(wěn)定考上了魔都市濟寧高中的公辦招生。讓已經(jīng)準備好給兒子買一個高中學位的寧父大吃一驚,隨即拍板打算在暑假抽出時間給兒子來一趟俄羅斯之旅,但可惜俄羅斯的浪漫手風琴還是沒有敵過銀座的商場,于是目的地便被寧母單方面宣布改為了日本。
寧牧野本人是無所謂的哪和哪的,他知道爸媽只是想盡一下為人父母的義務和責任,來彌補一下平日里很少陪伴他的虧欠,于是他很聽話的就來了。此時日本之旅已經(jīng)結束,放在房間里大包小包的免稅品就是證明。但回程的游輪是他想坐的,聽到兒子難得提了要求,父母推掉了預定好的工作日程,和他坐上了這艘能讓旅途延長六天的游輪。
當太陽落海后,他下到餐廳吃了半碗好消化的白粥,氣色終于好轉些許,現(xiàn)在和母親走在游輪的休閑走廊上,正在飯后散步。
作為旅游用的慢速游輪,波普頓親王號設施一應俱全,裝修也十分豪橫,連接著各處的休閑走廊不但可以觀賞海景,上面還掛滿了油畫之類的藝術品,平日里有不少游客會在此散步,享受海風。
兩人邊走邊閑聊著,寧母驕傲的和兒子鼓吹著她在船上賭場的戰(zhàn)績,贏了足足三百美金,若不是已經(jīng)進入了中國海域,賭場關門,再給她賭兩天能把游輪賭倒閉。
“你贏了三百,輸了多少?”知母莫若子,寧牧野對他老媽可是知根知底,他不相信他媽能在賭場贏三百美金。
寧母心虛的看向了旁邊,開始點評起了走廊上掛著的畫作,根本不接這茬。
“輸了有沒有一千?”
點評畫作的嗓音大了些,試圖蓋過不給母親面子的兒子。
“兩千?”
她開始支支吾吾,聲音也慢慢變小了。
“輸了三千美金啊。”
寧母不說話了,開始估算回去的時間夠不夠給兒子報一個高一的預習班。
隨著兩人前進的步伐,一幅巨大的油畫出現(xiàn)在了拐角處,寧牧野不由在畫前停下腳步,駐足觀賞這大的罕見的畫。
油畫約莫兩人高,長達兩米左右。畫中展示了一幅奇怪的景象,一個陡峭的懸崖在畫面下方,昏暗的筆調(diào)描繪出的翻滾的巨浪拍打在崖底,崖上雨中的人們有的跪拜,有的哭泣,有的則祈禱,不斷有人在往海中墜落,滔天的巨浪看著十分詭異恐怖。
而在畫的右上角是則一個伸出手在朝人群飛去的天使,似要給這群即將被海浪吞噬的人們救贖,環(huán)繞著金光,愜意的神態(tài)和下方的苦難形成了鮮明對比,一光一暗之下整幅畫撕裂感極強。
寧牧野看著這幅畫,心中劃過一絲詭異的悸動。
就在這時,拐角處傳來了可愛的蘿莉音,如同夏日的涼風吹過風鈴,帶著一點嬌憨,輕聲細語的傳入了寧牧野的耳中。說的是日語,
“彼ら,はなぜ自分で飛び降りますか?”
少年轉眼撇去,一個黑色長發(fā)的少女站在他的旁邊,應該也是前來散步的游客。
船上大部分都是日本旅客,沒什么好看的,只是他莫名的覺得少女的身形有些憂傷。
就像在陰天躲入車底避雨的小貓,垂頭喪氣的看著世界。
我為什么會這么覺得?寧牧野下意識看向了少女的面孔,突然,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一米六出頭的個子,正在聚精會神的看著那副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少女第一眼并不起眼,可若仔細一看,恰到好處的劉海下是嬰兒般白嫩的肌膚。她的臉很小,可雙頰卻有很可愛的嬰兒肥,小巧挺直的小鼻子上一雙清澈的眼睛,如同深藏昏暗海底的珍珠,大而明亮。船上的空調(diào)開得很大,少女披著件比她大一些的外套,顯得她本就瘦小的身形更加單薄。
好可愛的女孩。
真的好可愛。
越看越覺得可愛。
少年激蕩的心被理智強行壓下,寧牧野知道這樣一直盯著人家看有些不禮貌,不得不收回了目光。
少年并非外貌協(xié)會的成員,事實上他身邊就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這使得他對美女的抗性大大加強,可眼前的少女實在是過于可愛了。他從未見過那么小巧的臉,似乎只有他巴掌大一點,可眼睛卻很大,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就像從動漫中走出的美少女。兩人之間這么近的距離使得少年的臉開始升起熱量。
可旁邊似乎不止一人,少女旁邊站著一位女人,與她有六七分相像,不難猜出那便是她的母親。女人看著十分干練,妝容妖媚,上身是小西裝,搭配一條很吃身材的包臀短裙,再下面便是包裹著筆直渾圓雙腿的黑絲和足足有八厘米的高跟鞋。
好好看的成熟阿姨!等等不對,察覺到今天似乎有點春心大起的寧牧野好好地反省了下自己,接著看眼前的那副畫。
少年和少女并排站在畫前,少女在看著畫中墜崖的人,少年卻在想著畫外的少女。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寧牧野感覺到了自己心跳慢慢的變快,他不敢看身旁的少女多一眼,漸漸地他開始手腳不安,覺得是不是站的不夠直,會被人走的時候覺得“旁邊站著的中國男人好遜”。
可惜在這種少年青春期騷動的美好時刻總有人讀不懂空氣前來搞亂,寧母很快走出了賭博輸錢還被兒子奚落的悲痛情緒,原因是她發(fā)現(xiàn)了兒子旁邊有個很騷氣的講日語的和她估計差不多大的但是應該沒她好看的中年女人。于是她慢慢的擠到了兒子和那個女人旁中間,不經(jīng)意的用手提了一下剛買的愛馬仕春季限定包包,再用戴了綠的嚇人的翡翠戒指的手捋了捋耳旁的發(fā)梢。
“兒子你站人小日本旁邊做什么?”說完寧母還瞥了眼在用日語和女兒說著什么的女人。
還沒等寧牧野回話,那個女人就微笑著看向了寧母,
“您好,我不是日本人?!闭Z氣十分禮貌,甚至還帶了點四川的口音。
寧母的很明顯被嚇了一跳,她有些僵硬的尬笑著道歉,對方輕輕頷首,臉上依舊帶著無懈可擊的笑容,權當收到了道歉。
寧母氣的牙癢癢,但她知道在這一回合她已經(jīng)敗了,打算找個理由撤了,于是拉了下兒子,開始點評起眼前這幅巨畫,
“別看了崽崽,這畫的都啥亂七八糟的,淘寶200能買三送一還包郵,走了?!?p> 聽到自己老媽在旁邊少女面前喊自己的小名,不由得臉上一紅,可寧牧野隨后反應過來對方似乎聽不懂中文,他偷偷瞄了少女一眼,果然沒有任何反應,于是松了口氣,但不知為何,又感到有些失落。
他有些無奈的看著老媽,剛剛可以說丟人丟完了,正打算離開,忽然一個豪邁的聲音出現(xiàn)在了他們背后。
“吼吼,這位美女,你這話說的可就不對了。雖然這幅畫是便宜,是當年我在加勒比地區(qū)一位旅居的法國人手上買來的??墒氰b定之后這幅畫的歷史可以追溯500年前呢?!?p> 寧母一聽有人質(zhì)疑她的判斷,頓時語氣不善:
“哈—”剛想狠狠的用她多年豐富的淘寶購物經(jīng)驗與對方辯論的寧母回頭,發(fā)現(xiàn)對面足足一米九高,如同一座小山,手臂極粗,上頭紋滿了日本海浪的浮世繪。滿臉胡腮透著兇氣,臉上有一條淡淡的刀疤,水桶般的脖子有些泛紅,好像剛剛喝了酒。
寧母有些被嚇到了,此時寧牧野沉默的往前一步,隱隱的擋在了母親跟前。
“哈哈哈哈,小姑娘我可沒騙你,這幅畫是十五年前我親自買的,淘寶上的玩意可騙不了我的眼光?!彼闹形挠行┕之悾惶鲿?,像是后天學的。
寧母一聽他喊自己小姑娘,頓時不打算和這個壯漢計較了,甚至看他還有點順眼,便和這位壯漢搭上了話:“您是這船上的船員?”
“美女,我是這艘船的船長德恩特,有什么可以為您服務?”壯漢亮出了自己的工作牌,上面用中英日三文寫了大大的船長。
德恩特,菲律賓人,國際傳奇水手,在英國海軍服役時曾經(jīng)一人一槍端掉了一個二十多人的海盜據(jù)點,從此聲名大噪。甚至有小道傳聞此人年輕時干過海盜,后來才被英國招安。退休后被嘉年華集團聘請成為波普頓親王號船長,寧牧野就是在熊本縣被巨大廣告牌上的“風暴の錘頭鯊の海盜黃金航線”廣告詞吸引上的船。寧牧野看著眼前黝黑的大漢,覺得應該改成非洲の錘頭鯊。
寧牧野還在思緒中時寧母就已經(jīng)將手機塞到他手中,人已經(jīng)靠了過去準備背靠巨畫來一張合影。這個時候眼前的畫在被德恩特介紹后在她的眼里已經(jīng)處處遍布著藝術的痕跡,德恩特也很配合的擺出了合影姿勢。
這時德恩特看向了一直笑望這邊的女人,問道:“這位美麗的女士,我有沒有這個榮幸請您一起來合影一張?”
女人禮貌的答到:“樂意至極,”也靠了過來,船長頓時眉開眼笑。
寧母見狀,皮笑肉不笑的合完了這張影,微笑著和船長道別后拉著寧牧野轉頭就走,甚至沒有把拍了的照片給那個女人一份。船長德恩特似乎也不在意這個細節(jié),留在原地和女人有說有笑的攀談了起來。
稍微走遠了一些,寧母黑著臉,
“媽的,他就是為了和那個小騷蹄子搭訕才過來的,膚淺的菲律賓豬真是分辨不出什么好什么壞?!?p> 寧牧野看著念念叨叨的老媽有些無奈,他這個老媽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時候會有點孩子氣。就在這時老媽忽然將矛頭對準了自己:“我好看還是她好看?”
寧牧野感覺到了生命危險,即答:“那必須是你?!?p> 寧母贏麻了,帶著勝利者的微笑回了房間。
.........
寧牧野突然被一陣饑餓從睡夢中喚醒。
拿出手機一看,已經(jīng)是八月三日凌晨三點半了。
少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此時他已經(jīng)回復得差不多了。今天空空如也的肚子就進了一小碗白粥,早就消化干凈了。此時游輪上還在營業(yè)的只有不關門的便利店。寧牧野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朝著一層的便利店前去。
寧牧野買了兩個大福,他對這個口感類似年糕的日本食物情有獨鐘,牛奶插上吸管邊吸邊往甲板走去。夜間便利店所在的一層位于船艙底部,再下就是轟隆作響的渦輪機??諝獠煌ㄊ謵灍?,他想吹著海風解決掉這兩個大福。
但少年心里也有點小小的其他期盼,少女注視著巨畫的倩影在他腦海中揮散不去,雖然自己也知道那么晚了誰也不會遇到,可還是抱著“吹一下海風吧”的念頭往電梯走去。
走出電梯,半夜起床還有些昏沉的頭一下子被呼嘯的海風吹了個清醒。此時甲板上的晚間音樂露天酒吧都已關門歇業(yè),偌大的游輪看起來空無一人,此時只有幾盞高亮度的探照燈在游輪頂部來回旋轉。寧牧野走到了下午趴著的圍欄邊,深夜的海洋如同潛伏著某種巨獸的深淵,冷峻而幽黑的水面上時不時擊起一朵猙獰的浪花。
哪怕是夏天,深海的夜呼嘯著的海風依舊能使人感到陣陣寒意。寧牧野縮了縮脖子,他的體格雖然不算太過瘦弱,但也和強壯搭不上邊,他可不想在這吹感冒了。于是他迅速的撕開一包大福,將白白嫩嫩的小團子塞入嘴中。
大福是草莓味的,寧牧野并不怎么喜歡草莓,覺得這種水果太甜,他作為咸黨不喜歡一切太甜的東西,可惜便利店只有這一種口味。正當他打算撕開第二個吃完走人時,
“これ,一つ分けてもらえますか?”
少女的聲音在一旁傳來,依舊是那可愛的娃娃音。這應該就是阿宅們最喜歡的蘿莉音,但又一些不同,少女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懶惰的味道,聽起來反而有些嬌憨。
寧牧野的上一口大福還沒吃完,看到一旁忽然出現(xiàn)的少女,嚇得差點噎住。
為啥自己上來時沒注意到她?
一想到自己一口一個大福的吃相可能被眼前可愛少女看的一清二楚,寧牧野不由得老臉一紅。
少女似乎發(fā)現(xiàn)了寧牧野不懂日語,眉頭輕輕皺了下,苦惱的想了一會,手指著寧牧野手中的大福,有些吃力的發(fā)出了兩個音節(jié):
“薄...薄...薄子...”
“薄子?包子?”寧牧野恍然大悟,指著大福問道:“你要這個?”
少女點了點頭,寧牧野馬上把手中的大福遞了過去。
“ありがとう。”
這句寧牧野聽懂了,阿里嘎多。是謝謝的意思。少女伸手接過寧牧野手中已經(jīng)撕開了的大福,手指與寧牧野的手不可避免的觸碰倒了一下。
冰冰涼涼,細膩的觸感環(huán)繞在少年的心頭,少女一小口一小口的咀嚼著大福,嘴角不經(jīng)意間露出了微笑,她很喜歡甜食,如同抱著心愛蘿卜的小兔。
少女穿著帶有絲蕾邊的白絲睡衣,低著頭靜靜的吃著,海風吹起她的裙角,如同黑夜中盛開的百合。
寧牧野有些看癡了,一晃神才發(fā)現(xiàn)少女已經(jīng)吃完了,正在看著他,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閃爍著星光。
他此刻只覺得在人間看到了皎潔的月。
“貸してください?!?p> “什么?”寧牧野聽不懂日語,可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少女忽然向前一步,微微抬頭,腳尖踮起...
唇間傳來冰涼的,他重未體驗過的觸感,少女的溫暖的鼻息打在了少年的臉上,就在此時旋轉的探照燈剛好照到了這一對接吻的少年少女,寧牧野可以清晰的看見少女臉上那驚心動魄的紅暈,她的眼睛已經(jīng)閉上,少年能感覺她有些顫抖,長長的睫毛在一顫一顫...
這一刻好像比一個世紀都要漫長,又好像比一瞬間還要短暫。
寧牧野僵住了,靈魂好像不再屬于自己,少年的初吻來得讓他迫不及防,唇間還殘留著淡淡的大福的草莓香氣,他第一次覺得草莓原來也很好吃,
好像沒有水果比草莓更甜了。
“すみません,キスはどんな感じですか?!?p> 少女對他微笑了一下,臉上還殘留著淡淡的紅暈。
“你怎么..你怎么.....”寧牧野終于從暈暈乎乎的狀態(tài)中回到了現(xiàn)實,捂著嘴巴,仿佛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大好きです?!?p> 少女說完,對他綻妍一笑。
這個笑容里包含了太多東西了,寧牧野無法一一分辨,可是他覺得好美,綻放在最昏暗的夜里,最幽深的海上,他的靈魂仿佛被剛剛的笑容吸走了。
原來女孩子的笑能那么好看啊——
“わがままを許してください,さようなら。”少女甜甜的笑著,看著少年,很認真的說。
隨后她雙手在圍欄上一撐,嬌小瘦弱的身影便翻過了不高的觀景圍欄,朝著死寂的深海直墜而下。
剛剛女孩說的那句話寧牧野知道是什么意思:
“再見。”
他的大腦似乎還無法接受少女翻墻而墜的現(xiàn)實,但他的身體已經(jīng)搶先一步做出了反應,是的,如果他反應過來那他依舊會那么做——少年緊隨其后翻過了圍欄,朝著少女一同墜落而下。
女孩在落水之前,看到了墜落著的,伸長手臂的,想要抓住她的少年。此時海上層層的云剛好飄開,布滿黑色的天空露出了明月的一角,
她感覺少年在帶著光朝她奔赴,她有些后悔剛剛的舉動了,不過想到了如果能和這個人死在一起,似乎也不賴——
一顆少女心落啊落,落到了最深處,于是少女帶著一絲滿足的微笑沉入了大海。
他抓住她了,可是少女的求生欲使她的四肢不住地亂動,想要抓緊一切能抓住的東西。寧牧野終于明白了父親說的欺山莫欺水是什么意思,大海與泳池完全不是一回事,水性一般的他完全無法在大浪中保持平衡,他想要呼救但只是徒勞的一口又一口的嗆水,更何況懷里還有個亂扒拉的少女。
終于,寧牧野支撐不住了,他本來就餓了兩天沒啥力氣。他和她一起緩緩地沉入大海,海水順著嘴巴倒灌而下,咸的嗆人。寧牧野感覺他的意識正在消散,他只能用所剩無幾的力氣將懷中的少女抱的更緊些
他的一生此刻如同走馬觀花般在眼前閃現(xiàn),他回憶起了應酬回家的父親,在深夜床前和他說悄悄話的母親,想到了海邊小漁村的爺爺奶奶,兩個死黨的聲音在他耳邊環(huán)繞,又逐漸遠去...
他又想起了一頭如絲綢般的黑發(fā),這兩年都沒怎么和她說過話了,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
他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睜開了雙眼,他想要再看看這個人間。
于是他看到了懷中少女帶翹的嘴角。
倘若你不害怕,那這樣就可以了。
他準備閉上眼迎接自己的沉眠,他忽然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鰭。
恒古不變的鯨鳴在上方響起,如同海神吹響的號角,又像這片湛藍之海在高歌——他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藍鯨,
一只發(fā)光的藍鯨。
隨后便是涌上的無盡黑暗。
.........
痛,好痛,哪里都痛,尤其是脖子后頭,火辣辣的痛。海水沖了上來,又落了下去,就像在用刀子割他的背。寧牧野踉踉蹌蹌的掙扎著起身,他感覺自己壓到了什么東西。
身下的少女也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被高掛于天際的太陽一曬,忍不住的拿手擋了下。
寧牧野瞇著眼環(huán)繞一圈——
天空藍的透亮,干凈的仿佛不存在于這顆星球上,高掛著的太陽火辣辣的烤著一望不到頭的海岸線,望過去兩人似乎身處于一個方圓至少有幾公里的沙灘,兩邊是陡峭的懸崖和大海,離著最近的樹林看著也有七八百米,樹林后面隱隱約約可見一座高聳,直插天際的高山——在冒著黑煙,好像是座火山。
寧牧野看了下眼前好像沒睡醒的少女,又看了看那遙遠的火山,回頭望了下海,干凈的不可思議的海水,碧藍的波光上粼粼點點的閃耀著陽光...
就是沒有人。
他狠狠的呼吸了一口,沁人心脾的空氣讓他清醒了不少。
寧牧野已經(jīng)完全知道什么情況了,
“原來這就是天堂么,我他么直接好家伙。”
春上撞樹
純愛日常文,純愛日常文,純愛日常文。重要的話說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