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你談過戀愛嗎
晚餐時分，唐雨提著購物袋推開了餐廳的門。
這是一間連鎖的賣蓋澆飯的店，主打的是肥牛飯。
時間已經(jīng)晚上六點了，眼看著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唐雨也想找個地方解決晚餐飽腹以后早點回家。
“你好，這是菜單。我們店主打的是蓋澆飯，招牌餐品是澆汁肥牛飯。”
店員拿著菜單介紹著，對此唐雨都清楚，畢竟他以前來過這里，對這里的菜品還是有所了解的。
“唐雨，我要鍋包肉蓋澆飯?！?p> 三更面無表情地說道，唐雨注意到了店員瞇眼苦笑時的尷尬，他只能扁著嘴，告訴三更這里沒有鍋包肉蓋澆飯。
“這里沒有鍋包肉蓋澆飯。再說了，鍋包肉怎么蓋澆啊，也沒有太多湯汁啊?！?p> “用那種甜甜的湯汁蓋澆就行了，如果是拌飯吃的話?！?p> 唐雨按照三更的描述想了一下，只覺得胃里一陣抽搐。
“兩份大份肥牛飯，澆汁加量，再來兩瓶水，謝謝。”
點好餐以后，唐雨和三更在小小的方桌前對坐著，等著食物的到來。
壁掛電視中正在播放著晚間新聞。
這是地方臺的報道。
女主持人衣著整齊妝容一絲不茍，表情嚴(yán)肅，念著今天新聞中的內(nèi)容。
“今日中午，沈城中原街智發(fā)大樓三樓某隔間內(nèi)發(fā)生一起自殺事件。死者名為丁忠勝，沈城本地人，據(jù)警方探訪以后，初步懷疑死因是在參與商鋪租賃時，遭受了不平等待遇，導(dǎo)致失去了計劃內(nèi)的收入，最終難以籌集ICU病房中兒子的治療費用，心中過于自責(zé)才會自殺。生活中難免遇到許多挫折煩惱，希望電視機前的各位觀眾能夠始終拿出勇氣面對生活，無論遇到什么難題，也要積極樂觀的活下去，因為只有活著才有希望?！?p> 是那個中年好大哥，曾經(jīng)想置唐雨于死地，最終被黑無常扭曲空間將惡靈擠碎的可憐人。
三更當(dāng)然也看到了報道，不過她并沒有就這件事發(fā)表任何言論。
“如果不是真的感覺生活里看不到光明，也不會選擇自殺吧?！?p> 唐雨看著壁掛電視，嘴上感嘆著。
“有時候死亡也是件好事，能夠加快生命輪回周期的速度，如果一次投胎不好的話，下一次也許就不會這樣了。而且我曾經(jīng)跟你說過，我更喜歡死者的氣息，因為只有死亡才會讓我們相遇?！?p> “我以一個正常人的角度告訴你，活著確實有意義，即使在你眼里只是短暫一生的喜怒哀樂，投胎轉(zhuǎn)世以后記憶便完全消失，但是人所經(jīng)歷的情感起伏，遠遠不是那么簡單就可以定義的。我想，你會來到人間感受常人的情感，不正是這個原因嗎。”
“那唐雨能讓我感受到嗎，普通人的情感。只有完成任務(wù)，我才能接任閻王的位置，統(tǒng)領(lǐng)地府執(zhí)掌生死?！?p>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你，我只能說，早晚你會感受到的，關(guān)于七情六欲的真諦。而且我覺得既然你能對鍋包肉表示出強烈意愿，就證明你還是能搶救一下的?！?p> 熱氣騰騰的肥牛飯很快就被端上來了，兩個人一人一碗，在這個夏季里的晚上，在這個沈城最熱鬧的步行街旁，吃著兩人相識以來第二頓晚餐。
回去仍舊是乘坐地鐵，這個時間地鐵上并沒有什么人，由于之前在來的時候三更已經(jīng)跟唐雨乘坐過一次了，所以她顯得輕車熟路。
唐雨坐在座位上，看著對面空空如也的座位，忽然想起來時遇到的那一對在地鐵車廂熱吻的情侶。
“那家伙……真的會變成蟬嗎？”
“嗯，他會的?！?p> “那蟬也會變成人嗎？”
“有機會，但很難?！?p> 三更的解釋唐雨大概能猜到幾分，但他也沒再過多深問。
口袋里的手機忽然在這時震動了起來，唐雨拿出手機，是常歌發(fā)來的微信。
【我妹有個朋友，想來沈城這邊工作，但是沒有住的地方。包租公要是還有空房間的話，就租給她一間】
唐雨想都沒想就回了一句沒問題。
很快常歌又發(fā)來了消息。
【我妹說上次給你發(fā)了很多微信你沒回她，她很生氣，以后都不想理你了。你要不抽空給她個臺階下，畢竟是我妹，咱一起認識那么多年了】
【知道了，放心吧……】
“看來包租公又有生意了?！?p> 三更的語氣像是在開玩笑，但是表情卻一點兒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讓人覺得反差感十足。
“反正租給誰都是租?！?p> 唐雨隨意回答了一句。
“那個常舞，是你未來的妻子嗎?！?p> 好在車廂不算顛簸，要不然唐雨都會因為三更這一句話坐不穩(wěn)而摔倒在地上。
“怎么可能?。∧羌一飳ξ襾碚f只是好朋友的妹妹！再說了，你怎么會知道那家伙的名字的啊……”
“那天你打游戲的時候，你手機屏幕亮了，我偶然看到的?！?p> “這樣?！?p> “唐雨?！?p> “嗯？”
“你不能有妻子，你要是有了妻子，我怎么辦?！?p> 雖然三更的語調(diào)并不高，但是旁邊數(shù)量并不多聽到兩人談話的乘客還是紛紛投來了目光，其中夾雜著對唐雨的佩服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幸災(zāi)樂禍。
“我……你這么說會讓別人誤會的??！”
“難道你要我們?nèi)齻€人生活在一起嗎。”
聽三更這么說，坐在兩人斜前方的一個剛剛上車不久的女孩白了唐雨一眼，口中還憤憤說道：“渣男。”
這是什么人間疾苦……
唐雨覺得又氣又惱，伸出手來想要捏捏三更的臉，又怕她用閻王身份打擊報復(fù)自己。
“我活得好憋屈啊……還不如死了算了?！?p> 原本想要以此博取同情的唐雨卻并沒有得到自己想象中的理想結(jié)果。
“你現(xiàn)在死了，耽誤了我在人間的計劃，我就把你弄去做看管十八層地獄的鬼差，永世不得超生。”
“你不是閻王，你是魔鬼吧！”
地鐵終于到站了。
唐雨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著三更狼狽逃離了現(xiàn)場。
晚風(fēng)習(xí)習(xí)，兩個人肩并肩走在馬路邊，路上行人很少，但一路的路燈十分明亮。
“三更，你談過戀愛嗎？”
唐雨忽然沒來由得說了這么一句，大概是因為剛才三更在地鐵上提到的關(guān)于未來妻子的話題。
但他剛問完就后悔了，畢竟之前三更連談戀愛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還是由自己對她科普的。
“沒有?！?p> 三更的回答如唐雨所料。
“我也沒有?！?p> 唐雨附和著說了一句。
迎面緩緩駛來一輛人力三輪車，似乎是賣盜版光碟的。車上帶著雜音的廉價音響里傳出八十年代夜上海的女聲歌唱，柔媚動人。
話題到此戛然而止。
唐雨還有一句沒說出口的話，都隨著這夜上海的歌聲，消散在了夏日晚風(fēng)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