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玉喬帶著阿辛出園,繞道文昌閣才雇了轎子徑直奔一條叫做仁和里的巷子而來。在巷子口落了轎,主仆二人又徒步穿過狹窄復雜的甬道才停在了一個門牌前。開門進院,阿辛就留在天井里望風,玉喬獨身進了里屋。
屋里仿佛沒人,玉喬正詫異問,身后一雙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她嚇了一跳卻又笑了,推開那雙手佯怒道:“你想嚇死我???什么時候學得這么壞的!”
長天擺出無辜的樣子,移身現(xiàn)出背后插在瓷瓶里的一束薔薇花:“我早上才采的,喜不喜歡?”
玉喬有些驚喜,湊上去用力地嗅那花香,甜絲絲的香氣沁入心脾,格外舒暢,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長天環(huán)抱住她,開始輕吻她的脖頸、鬢角,然后臉頰;玉喬的身體也隨之酥軟起來,根本不愿抗拒這副軀體散發(fā)的誘惑力,開始回應他……
幾番云雨之后,玉喬就趴在長天的懷里,手指在他的太陽穴上按揉。天氣本就熱,雖是上午,辛苦過的兩人也不免大汗淋漓,卻仍纏在一起,不舍得分開。
“哎,你那邊有沒有錢挪一點出來給我?”玉喬開口問。
長天懷疑地斜著玉喬:“干嘛?你要用還是內府帳出了問題?”
玉喬賭氣似的撇開他:“我要用什么?我的還不都是孟家的?”隔了一會兒才接著說,“你不知道老爺子修那個愛晚廳用了多少錢,加上這次擺壽宴的花銷,兩千大洋都不止??!原來算計的那點根本不夠。我又不能把家底全交上,否則今天還能吃昨天剩的,明天起一家老少都要喝西北風去了!”
“你沒跟爹說嗎?”
“跟他說?那他過得好這個壽辰嗎?人越老越固執(zhí),越講究場面;人越老還越容易擔心思,平兒嗆水咳個嗽,他都要請大夫來看?!?p> 長天沉吟片刻:“那我回頭叫大慶跟這邊說一聲,你直接去錢莊取好了。喂,這樣了你還不肯理我?”他翻身壓在玉喬上面,緊接著底下傳來玉喬格格的笑聲。
臨近午時,長天必須去趕輪渡過江了,玉喬催著他起床,自己穿好衣服后卻走到屋里一張桌前,從抽屜里拿出了一盒膏藥遞給長天。
“什么?”
“你不是常常頸疼嗎?這種膏藥很有效的,我試過了——看著我干嗎?上回大慶回來跟我說的,我可不是神仙能掐指?!庇駟贪腴_玩笑半認真。
長天收下了,又見玉喬摸出了一個裝首飾的小紅包,倒出來里面是一對銀亮小巧的手鐲和一顆金花生。
玉喬兀自說著:“這是帶給絹鳳的。你向來做事都挺踏實的,怎么現(xiàn)在倒糊涂起來了,老爺親自打給孩子的禮物都忘了帶,回去叫絹鳳怎么想?”
“玉兒,”長天一下?lián)ё∷?,“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還這么為絹鳳著想?”
玉喬微微低下了頭,不讓他看見自己的失落:“我上輩子欠你的!你不?;貋?,在外面只有絹鳳能堂堂正正地照顧你,我怎么能不關照好她的情緒?我們不過是地下夫妻,誰知道哪天就被老爺發(fā)現(xiàn)了,我……”
“玉兒,不要說了?!遍L天不敢去想,仿佛同時聽見了三年前老爺在書房送走若蘭后對他說的話。
玉喬揚起嘴角,輕柔地說:“好,不說這個了。你把東西帶好了?!边呎f邊給他扣起長衫的扣子,整理好領袖衣擺。
把長天送到院子,玉喬幾度張口又忍住,最后仍然決定問:“如果老爺現(xiàn)在就在門外,你怎么辦?”
長天神情嚴肅,他不明白玉喬今天為什么揪著這個話題不肯放,難道她有什么預感?他搭住她的雙肩,鄭重地回答:“如果爹現(xiàn)在就在外面,我就走出去對他說我喜歡你?!?p> 玉喬終于綻開了一個舒心的笑靨:“好了,跟你說笑呢!快走吧,別誤了船,那邊又該等了。”
阿辛適時打開了門,二人依依不舍地分了手??粗L天的身影在巷口消失,玉喬的笑容一點點褪色復原為平淡,對阿辛說:“我們也該回去了。”說時,卻又留戀地回頭望了一眼屋里放在窗臺上的那束怒放的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