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節(jié) 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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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洛麗亞和她的三個猛男隊友們快速收拾了下自己的儀容儀表，手按在金屬箱上正襟危坐。
這次負責他們交接的上司是“女神之鐮”。
格洛麗亞神情凝重。
這實在不是一個好的名字。在紅手套的世界里，這個名號總是充滿著邪異、危險與血腥。大家不知道“女神之鐮”閣下的具體姓名，也沒有人見過這位隱秘的大人物，但這位天使的形象卻是那么深入人心，仿佛提到這個名號連空氣都冰冷了幾分。
她就是聽著嬤嬤們講“女神之鐮”的故事長大的。
傳說“女神之鐮”閣下冷靜強大，殺伐果斷，他所踏足之處遍布黑夜的恐懼，于隱秘中無情地收割敵人的生命。他是教會真正銳利的鐮刀，永遠處于最可怕艱難的任務(wù)中，又次次都凱旋。
既然這次任務(wù)需要“女神之鐮”閣下來保駕護航，那么一定不會那么簡單。格洛麗亞按捺下心中即將要見到傳說人物的喜悅和恐懼，把任務(wù)的危險等級又提高了一點。
忽然，格洛麗亞好像聽到一聲響亮的響指，一下子有了一種什么東西被揭開的感覺，她隨即回頭一看——
墻邊大柜子之下，本來空蕩蕩的卡座里突然多出了三個人。
她的偶像“女神之鏟”倫納德先生正大大咧咧地躺在沙發(fā)卡座里，四肢叉開腦袋后仰，一頭柔順黝黑的長發(fā)像瀑布一樣墜下，然后砸在他身體上又向四面八方激流猛進，到處都是頭發(fā)。可惜這小小的沙發(fā)椅裝不下那么大大的倫納德先生，好像怎樣的姿勢都睡不舒服，不一會兒又是在睡夢中動手動腳，時不時還抽兩下子。
等等他嘴邊……不會是口水……吧……
……不愧是“女神之鏟”倫納德先生！格洛麗亞默默在心里扶額。
“女神之鏟”倫納德先生絕對是大家最親切熟悉的一位天使了——各種意義上的。
凜冬郡出身的格洛麗亞總是在黑夜教會總部看到倫納德先生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忙碌身影，他似乎總是在各個教堂和任務(wù)之間來回跑，作為紅手套的首領(lǐng)沖在第一線。但他在各個教堂里短暫停留時，總是會和其他晚輩們熱情地打招呼，有時會停下腳步關(guān)心下認識的晚輩的近況，再加上他那據(jù)說是連續(xù)十年獲得《繁星禮贊》“黑夜之星”稱號的美貌，沒有一個值夜者不崇拜和喜愛這樣的一個前輩。
但同時，把大家距離拉近的，更是那些不知道什么開始在底層的值夜者隊伍里開始流傳的、和所謂的圣典毫無關(guān)系的“倫納德笑話”。
什么倫納德先生當上值夜者的第一天，就從樓梯上滾了下來啦；什么倫納德先生突然暴起猛捶桌子，然后完全忘了自己在想什么啦；什么倫納德先生兢兢業(yè)業(yè)寫詩一百年磨一劍，匿名投稿被所有出版社婉拒啦；什么倫納德先生和倫納德先生吵架，最后倫納德先生贏了倫納德先生啦；什么倫納德先生眉頭一鎖，發(fā)現(xiàn)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于是他放棄用眉頭來鎖門會不會增加門鎖牢固性的研究啦……
這很奇妙。那位本來應(yīng)該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好像就這么從圣壇上走了下來，走到了食堂里大家的閑談中。他不只是個順手關(guān)心晚輩卻很疏離的前輩，而是可以被了解的、被打趣的、被親近的存在了。
在格洛麗亞剛剛進金屬唱詩班時，那個非常嚴厲的老嬤嬤甚至用戒尺奮力地敲著黑板說。
“你們要是不好好唱，我就向女神祈禱讓倫納德先生給你們寫歌詞！”
在餐刀和叉子之間，也有同僚就著薯條和魚排跟格洛麗亞說，今天在哪個教堂里又看到了倫納德先生走路平地摔了一跤，昨天聽說有誰看到他又在和空氣斗智斗勇，前天據(jù)說下下下期《繁星禮贊》的封面寫真又將是倫納德先生……
現(xiàn)在看到睡相如此糟糕的倫納德先生，格洛麗亞開始相信，那些“倫納德笑話”可能有三分之二……呃……有四分之三是真的了。
令人親近的倫納德先生的出現(xiàn)，讓格洛麗亞感到一陣放松與寬慰，但隨即她的心情又再一次沉重起來——她的任務(wù)簡報里沒有提到過“女神之鏟”的參與。
那么需要“女神之鐮”和“女神之鏟”兩位天使級戰(zhàn)力坐鎮(zhèn)的“封印物交接”任務(wù)，到底會是多么地邪異恐怖？？
和緊張中帶著一點點尷尬的格洛麗亞完全不同的是坐在倫納德先生對面的那個陌生男人。他穿著一身顏色花哨明艷、裝飾浮夸繁復(fù)的第五紀風(fēng)格套裝，甚至煞有其事地在腦袋上扣上了一頂壓滿了干花與蕾絲的禮帽，非常符合最近千禧年煙花預(yù)演的熱鬧氣氛?？此厍暗拿茟?yīng)該就是這家店神出鬼沒的老板了。
這個奇妙的不符合現(xiàn)代習(xí)慣的復(fù)古風(fēng)格讓格洛麗亞想到了羅塞爾童話里的那個瘋帽子，事實上這個老板看上去也是一副精神不好的樣子。這老板正雙手撐著腦袋，一臉想笑又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他睜大眼睛看看格洛麗亞，又向睡得死沉的倫納德先生指指點點，最后使勁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只是那雙漆黑無光的眼睛看得格洛麗亞心里發(fā)毛。
靠在墻邊看雜志的那個小男孩好像就是那個菲爾德，不過他現(xiàn)在看上去有點蒙，下意識地往遠處挪了挪，小心翼翼地用憐憫的眼神看了幾眼倫納德先生。
這么一大群人圍在卡座里邊，無言地看著睡得死沉還不太雅觀的倫納德先生，一時間誰也不敢（不想）上去叫醒他。
“……唔……”
迷迷瞪瞪的倫納德先生在眾人的目光下轉(zhuǎn)了個身。
“……不，老頭，別喊……讓我再睡會兒……”
……我竟然！看到我的偶像！在說夢話??！
格洛麗亞感覺自己心里炸出了千禧年煙花。
“——什么??！”
倫納德突然嗖地從椅子里彈起來，手忙腳亂地剛剛站好又腳下一軟摔回了椅子里。
這時他才回過神來，一臉懵逼地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被圍觀了。
“……你們?yōu)槭裁粗怀妨穗[秘卻不叫醒我？”倫納德看著努力憋笑的克萊恩，人還有點蒙。
“現(xiàn)在的重點不該是你們黑夜家的孩子們嗎？”克萊恩指了指圍觀已久的格洛麗亞小隊，噗噗噗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