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 帕列斯
1
“?。∧隳敲利惖娜蓊佅窕ㄒ粯?!你那飄逸的秀發(fā)像風(fēng)一樣!你像一顆明珠,點亮了我十二歲紛擾而灰暗的青春,讓我知道,你就是我酸澀青春中最痛的那個女人!
“如果你就是我成長的苦,我愿讓它生長成林;如果你就是我青春的淚,我愿讓它奔流成海!”
滿臉稚氣的小男孩抽出一朵路邊采的野花,懟到心上人的臉上。
“我美麗的可愛的愛麗絲!請收下我這份熱烈的愛,成為我的女人,和我一起分享這疼痛的青春吧!”
愛麗絲呆滯的臉凝固了一秒,緊接著他便笑了。先是精致的小嘴一抽一抽,然后麻木的肌肉慢慢把雙唇扯出一個巨大而扭曲的曲線,發(fā)出悶悶的低吼,接著他控制不住地仰天大笑,讓那些癲狂又憤怒的音節(jié)在空中肆意跳躍。
最后他用他低沉嘶啞的公鴨嗓,對小男孩大吼道。
“滾!我是男的!”
啪,又一個男孩的粉紅泡泡破碎了。
2
菲爾德看到世界觀破碎的小男孩哭哭啼啼地跑遠了,默默地在小阿黛拉的老師推薦書單上劃去了許多名字,它們看上去太像疼痛青春文學(xué)了。
他拿著筆想了想,然后把《星星詩人情詩節(jié)選》也劃掉了。
這種書單也挺離譜的。
3
“咿——呀!”
阿黛拉伸出手用力一拍,大廳的燈亮了。
小女孩像只蝴蝶一樣啪嗒啪嗒跑到廚房門口,期待地扒著門框向里面張望:“菲爾德,今天我可以吃草莓餅干嗎?”
“那我待會兒抽空做一些?!?p> 菲爾德努力地抓起沉重的烤盤,搭在鐵架上唰地往里一推,聽到砰的一聲悶響后,就啪地合上寬大的蓋,幾個按鈕按下后,烤箱柜子終于開始泛出橘紅的暖光。
雖然比平時晚了很多,但今天的第一爐總算是有著落了。
小男孩靠著臺子感受著機器帶來的溫暖,終于松了一口氣。這是他第一次完全掌控廚房,新晉的甜品主廚每個操作都透著生澀,就連使用烤箱柜子對他而言都顯得有些艱難。他起身把手上的菜譜和小阿黛拉的書單貼回冰箱上,從花花綠綠的磁鐵下再取下一張皺巴巴的紙。
今天克萊恩到現(xiàn)在還沒有起床。
可活總是要有人干的。
自理能力很強的愛麗絲一直很讓人省心,但你也不能指望他除了收拾人偶工作室以外多做些什么;平時在店里忙活的四個大人現(xiàn)在都不知道在世界上哪個角落出差?,F(xiàn)在這家小店里只剩下四歲的阿黛拉和十六歲的菲爾德來面對這一大堆瑣事了。
沒有大人們在店里忙前忙后,屋子里一下子就少了許多生氣。如今這早晨的開業(yè)缺了克萊恩,連愛麗絲都沒有了吵架發(fā)瘋的對象,空蕩蕩的店里突然就顯得落寞起來。菲爾德愣愣地看了后門幾眼,便提著掃帚繼續(xù)準(zhǔn)備今天的營業(yè)了。
年長的男孩用力拉開窗簾,陽光、燈光、屏幕光,一齊在飛塵中擁抱。幼小的女孩努力堆起甜餅,糖香、花香、面粉香,一并在空氣中舞蹈。兩個孩子一上一下趴在玻璃門上用力一推,風(fēng)聲、人聲、汽車聲,一股腦兒地涌進了安謐的小店里。
孩子們的甜品店勉強算是開張了。
4
帕列斯琢磨來琢磨去,總覺得事情好像有那么一點不對味兒。
自從在精神戰(zhàn)場中得勝,成功晉升詭秘之主后,那個“愚者”的精神狀態(tài)一直不太好——這其實很正常,以自己瘋一點為代價去戰(zhàn)勝原來的詭秘之主,換取生存與晉升,是非常值的事情。這風(fēng)風(fēng)雨雨幾百年來,愚者的狀態(tài)也是時好時壞,但總歸在一條標(biāo)準(zhǔn)線上來回波動,也算是正?,F(xiàn)象。
可帕列斯這原本賴在倫納德身上的安穩(wěn)日子卻過得越來越離譜。倫納德這位扯淡的前同事各種迷惑操作層出不窮,每次聽到那些消息他都覺得自己要當(dāng)場心肺停止析出非凡特性。
且不說這位前同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最后還是決定和家里人一起住這件事多么讓帕列斯彈眼落睛,畢竟他自己就經(jīng)歷過真神遍地走的年代;這位愚者讓他的家族擁有反預(yù)言、反占卜的特性,這也能理解,算是舊日之神給自己后裔的庇護——雖然帕列斯也是第一次看見這么大陣仗的庇護。
但愚者帶著自家人在魯恩到處倒騰開小店,這就讓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帕列斯百思不得其解了。
從廷根到利蒙再到凜冬郡,似乎每個城市都有過他們的足跡,有時是人偶店,有時是玩具店,有時又是什么其他的小玩意兒。最近一百多年他們又在這貝克蘭德住了下來,開著一家甜品店招搖過市,從此貝克蘭德的天使宜居水平直線下降。在那家店里連靈性直覺都全部罷工,每次去帕列斯都渾身不自在。
雖說這惹不起又不是躲不起,可倫納德這個白眼狼卻巴不得天天跑去人家舊日的店里白吃白喝,搞得家里的門鎖總是大半夜被撬?,F(xiàn)在帕列斯極度懷疑“撬倫納德家門鎖”已經(jīng)成為那邪神用來訓(xùn)練小孩的必備課程了。
反預(yù)言,反占卜,精準(zhǔn)又隱秘,甚至都沒有在靈界留下痕跡,這么大的陣仗就是為了——撬掉我們家的鎖?。?!
他不太敢多和倫納德聊起這個話題,只能借著一些事情旁敲側(cè)擊。一些他無法理解的細節(jié)一直在他腦內(nèi)盤旋,撕扯著他的思維。
那家甜品店里顧客的值夜者濃度是不是有些過高了?為什么愚者要給自己的后裔家族這么高級的庇佑卻又偏偏不肯發(fā)展成留名史書的大家族?
前者也許是因為愚者與黑夜之間有一些交易,而后者……帕列斯打了一個不存在的寒戰(zhàn)。他想起那些無法被占卜又無法被預(yù)言的莫雷蒂家族成員,在倫納德和他們近距離相處時,帕列斯總能在他們身上感受到一絲不真實的虛假之感。仿佛這世界上從來沒有什么莫雷蒂家族,這和倫納德談天說地的只是自己和倫納德的一個幻覺。
甚至有可能,整個莫雷蒂家族幾百年來只有半瘋的“詭秘之主”克萊恩?莫雷蒂一個成員,其余的不過是“詭秘之主”的分身或秘偶罷了。
想到這個可怖的猜測,帕列斯趕緊剎住了思維,那些喜歡戴著黑手套的莫雷蒂們在他的腦海里跳著不合拍的圓舞曲,搞得帕列斯全身上下每一條蟲子都在發(fā)毛。
如果真是這樣,他不敢往下想這幾百年來眼前的“詭秘”到底在布著怎樣的局,又為什么要這樣和倫納德親密相處又肆意欺騙他幾百年?這位詭譎的神明究竟在謀劃什么?
……不可揣度神!!
“你這段時間,要離你那個前同事遠一些,”帕列斯小心地組織著語言,語重心長地在倫納德的腦海里說,“你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來,你那個前同事最近狀態(tài)很差……”
過度勞累的倫納德有些昏昏沉沉,但依然努力地打起精神,做出思考的樣子,在看上去像是在冥思苦想的十分鐘過去后,倫納德滿臉凝重地點了點頭。
“噢!難怪!”倫納德突然覺得許多細節(jié)全部都能想通了,“看來他十二年前的傷到現(xiàn)在還沒好……”
……你要在意的不是這個問題?。?p> 倫納德說著說著,卻越想越氣,收拾東西的手都變得粗暴起來,他重重地把箱子拍上,狠狠地拔掉鑰匙,嘴里不滿地嘀嘀咕咕。
“他怎么又是這樣老是不告訴我!這都是好幾百歲的人了!”
你這傻白眼狼完全理解偏了!
帕列斯突然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他感覺這幾百年來他常常會感受到這種每條蟲子都心力交瘁的疲憊,而每一次都是前所未有的全新的疲憊。
“總之,你最近不要去那個前同事的甜品店了?!迸亮兴购吡艘宦?,沒去理會倫納德的奇思妙想,自顧自往下說,“那個甜品店非常不對勁,你最好最近離他們遠一些,即使你們女神和愚者之間有看上去很穩(wěn)固的聯(lián)盟……”
倫納德兩眼發(fā)花,發(fā)出幾聲心不在焉的“嗯、嗯”作為極其敷衍的回復(fù)。接著他抄起箱子就是一個隱秘,直接來到莫雷蒂家甜品店的門口,長腿一邁就大步流星地跨進店里。他隨性地把手里箱子一甩,人就啪嘰一下癱倒在柔軟的座椅里,腳和箱子同時落在桌子上。最后倫納德瀟灑地把馬尾上的發(fā)帶一抽,讓自己徹底爛在椅子里,仰著頭在店里發(fā)出一聲有氣無力的怪異叫喊。
“克萊恩——我——要——睡——覺——!”
阿莓子
球球本章說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