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別的的話黛玉不敢辯解,我只想盡快救夫君出來,只是苦于沒有辦法?!闭f話間,林黛玉那原本如秋水一般清澈純凈的眸子里驀然變得晦暗起來,就好似那筆洗中驟然暈開的墨,彷徨而無措,憂愁而悲戚。
經(jīng)過和婆婆石夫人這些日子的相處,黛玉也意識到石夫人是個相當(dāng)強勢的人,尤其是今兒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重重的打了王鸞一巴掌,這讓黛玉震撼之余更添畏懼,所以此刻不得不小心侍奉婆婆。
“疏影!你領(lǐng)著她們?nèi)砍鋈?!”石夫人的目光一一掃過每一個丫鬟的面孔,最后停留在了自己的貼身丫鬟疏影身上,喝命道。
疏影忙答應(yīng)了一聲,隨之趁著轉(zhuǎn)身的瞬間,拽了拽妹妹清影的袖子,示意后者不要發(fā)愣,趕緊應(yīng)命行事。
很快,屋里便是一空,只剩下婆媳二人,一坐一立。
黛玉手中仍舊捧著那一盞未被接受的茶,而石夫人則是面無表情的細(xì)細(xì)打量著這個兒媳,就好似第一次相見一般。
從如漆如墨般烏真真的頭發(fā)到恰似桃花粉中帶白的臉蛋,再到脖頸,繼而是纖巧輕盈的身段,自上而下,然后是端茶的一對葇荑,最后又回到了婆娑朦朧的淚眼上。
黛玉心里不由的慌亂起來,不知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然而耳邊傳來的卻是婆婆的一嘆,只聽石夫人問道:“攸兒因何被抓?”
黛玉搖了搖頭,回道:“我和姐姐到宮門后不久,他們就從宮里出來要將夫君給抓去,至于罪名也沒說。我當(dāng)時出聲相阻并要下車,可卻被姐姐攔住了,只因那些人還要上前抓我們。”
“還要抓你們?!”石夫人頗感驚訝,心也隨之沉了下去。按照本朝律法,在官員沒被定罪前,其家眷除不能隨意走動外,無需一同論處議罪。當(dāng)然這其中還得排除一個特殊情況,那便是謀逆!
抓而未抓,這表明宮里那位對王氏一門是一次敲打,但同時也暗示了天子對老爺王子騰早已有了猜忌之心,恰恰還應(yīng)了王攸那句天子之劍懸于頭頂,凡有異動,立時就是萬劫不復(fù)的話。
“夫君怕那些人傷著我們,便和對面起了沖突,一瞬間場面就亂了起來!等再安穩(wěn)下來后,夫君已經(jīng)被他們帶走了。”林黛玉見石夫人神色恍惚,不免亦覺得難過,可又不知如何勸慰。
石夫人這次接過了黛玉手中的茶,借著喝茶的空檔掩飾下心中的驚駭。
謀逆!
一旦被坐實這樣的罪名,那么勢必抄家滅族,絕無僥幸可言,當(dāng)年義忠親王府上的事就是前車之鑒!
林黛玉沒再出聲,只是屏氣凝神的站在原地,生怕驚擾了婆婆的思慮,就連原本心中的那股畏懼感也緩緩消失。
一盞茶用盡,石夫人將空了的茶盞擱置在案幾上,抬頭望向黛玉,問道:“你和攸兒近日圓房了沒?”
面對這出乎意料的一問,林黛玉有些發(fā)怔,可也沒做以往的小女兒姿態(tài),切實回道:“還沒?!?p> 石夫人似乎早已預(yù)料,淡然一笑,好似看透了一般說道:“你和攸兒成婚雖不足兩月,可你畢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更是我們這一房的長媳,倘或那柄劍真的斬下,你可知道自己的下場?那日你也在場,我想他的那些話你不會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吧?!?p> 黛玉很快意識到了什么,焦急道:“母親,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實在不行,你讓我回去求外祖母!”
石夫人不想太過打擊黛玉,于是旁敲側(cè)擊的寬慰道,“我們終究不是男子,能做的很有限,不過你也不要憂慮太深,眼下我們平安無事,那就代表事情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p> 聰敏的黛玉怎會理解不了婆婆的言外之意,如果換成往常,她肯定會為了讓石夫人安心而選擇接受事實,從而點頭稱是。
可這一次,她不能妥協(xié),只因被抓的是王攸,是她的夫君。哪怕真的如石夫人所說會劍落,那她也愿意和王攸呆在一塊兒,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苦苦等待,亦或者說是坐以待斃,這是有違她本心的。
“母親,我想明日五更時分跟隨您一道進宮入朝隨班!”林黛玉的目光變得堅毅起來,釋疑道:“夫君他此刻身陷囹圄,我作為妻子無法做到坐視不管。哪怕有限,我也要去做,要代夫君向上天求得一個答案,就算真的到了那事不可為的絕境,我也不后悔,既不能同生,那便共死!”
說罷,黛玉便朝著石夫人跪了下來,請求道:“還請?zhí)饝?yīng)了才好!我心里明白您說的轉(zhuǎn)圜的余地指的是什么,也清楚您打姐姐那一下的真實用意??墒俏也荒苜€,因為我只剩下夫君一人,我只知道時間拖得越久,夫君的處境越是危險。”
“你這孩子......”石夫人內(nèi)心頗受感觸,說真的,她是萬萬沒想到這個外表柔弱的林丫頭,內(nèi)心竟然是這般剛烈。當(dāng)即起身將黛玉攙扶了起來,順便摟她入懷,不斷安撫著后者的情緒。
與此同時,石夫人心中也在權(quán)衡黛玉明日之行的利弊,面見天子是不大可能的,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皇后娘娘,畢竟除夕那日進宮朝賀,黛玉給皇后留下了個不錯的印象。
只是這么做,會不會讓皇帝更加忌恨。一念至此,石夫人又變得遲疑起來,就連安撫黛玉后背的動作也跟著慢了下來。
許是察覺到婆婆心有顧慮,黛玉也試探道:“母親心中可是有顧慮?”
石夫人雖然不想承認(rèn),可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黛玉沉吟了一會兒,繼續(xù)道:“劍在天子手中,落與不落全憑他意。若他是圣明之主,自不會因我一個弱女子所為而心生怨恨,從而累及旁人,反之亦然。”
“對?。 笔蛉吮灰徽Z點醒,天子對王氏一門早有戒心,又何來的更加忌恨之說,多與少難道就能阻止圣意嗎?能阻止的圣心的普天之下有兩種事物,一曰民意,二曰史筆!
但這前提是天子是圣明之主,而不是無道昏君。
泱上云逐
若是換成寶釵,當(dāng)何如?若是換成探春,又當(dāng)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