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舒服了

　　說實話，蘇濤其實一直在避免這樣的情形。可惜，正如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你也永遠避不開居心叵測之人為你潑的臟水。

　　他甚至不需要真的說服哪些人，只要懷疑就足夠了。只需要那些人懷疑蘇濤的行為與立場，自然就不會接受蘇濤的幫助，也就自然會站在蘇濤的對立面。

　　當站在強者的對立面，弱者就會自動抱團，并信任團隊里的其它成員，以此才能削減面對強者時心中的不安。

　　這時候，這個尖嘴猴腮的人因主動跳出來揭發(fā)魚人“丑陋面孔”這一行為，自然會成為這個團體的領頭人，深受成員信任。這時候，這里面的操作空間自然就很多了。

　　小瘦子布魯諾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原先他就是一個小教派的教主。這個教派名不見經傳，甚至連神靈都是他自己捏造的，目的只是為了糊弄信眾上交金錢或其它有價值的物體，讓他過上更好的生活。

　　雖然教派簡陋，但憑借著自己精湛的話術，也勾引了不少傻子信仰這個教派，并愿意捐出自己的全部家當甚至女兒，只為自己死后能上天堂。

　　可惜，正當布魯諾開開心心的享用自己教眾獻上的禮物時，突然就得知噩耗——圣武士得知了他的所作所為，將其教派定義為邪教，已經在路上了。

　　這個消息，是城防官派人帶來的，這主要得益于布魯諾平日里的打點。目前，城防官還以圣武士的憑證有問題、出城資格需要審查為由，拖住了圣武士，讓布魯諾快跑。

　　布魯諾得知這個消息后，趕緊帶著自己以前換得的幾塊寶石和一些零錢，輕裝便行的逃跑。布魯諾可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被圣武士看到后，大卸八塊都不為過分，那群瘋子眼里不揉沙子，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自己被抓到就是必死無疑。

　　不過所幸，他們是圣武士。否則換個其它職業(yè)，根本不可能被小小的城防官攔住，更不可能明明十分焦急，卻還要與城防官扯皮等待。

　　只能說，好人就是好欺負。

　　·

　　思緒飄回到現在，布魯諾看著面前的魚人微笑。

　　沒錯，好人就是好欺負。布魯諾明白，這些魚人就是好人，否則不會冒著生命危險救治無關的人類。這種人，被自己用言語擠兌后，哪怕極其憤怒，也不能殺害自己。

　　否則就真的證實了布魯諾說的話，那對好人來說會比死還難受。

　　布魯諾為了逃避圣武士的追殺，一路花費了不少金錢，居無定所且風餐露宿，過足了苦日子。而現在，當布魯諾躲在魚人身后，他立刻就敏銳的察覺到了周圍惶恐的情緒。

　　惶恐是會傳染的。雖然這些逃出營地的人已經逐漸恢復了平靜，但只要稍一勾引，就會立刻會想起那種感覺，從而在恐懼下做出錯誤的判斷，相信布魯諾的說辭。

　　至于清醒以后，這些與布魯諾一同質疑魚人的人，難道還有第二個選擇嗎？

　　人啊，往往明知一件事是錯的，但當自己做了這件事后，為了掩蓋自己的的愚蠢，就會拼命去證明這件事是正確的，哪怕在此過程中犯下更多的錯誤也在所不惜。

　　布魯諾甚至不需要所有人都相信自己的說辭，只要有幾個傻子信就足夠了。他的目標從來就不是大多數人，因為他明白哪怕自己舌燦蓮花，說的天花亂墜，也永遠是用欺騙讓人相信。

　　而欺騙，是無法面對大多數人的。

　　布魯諾只是想借著這個機會，煽動情緒，收復幾個手下，然后繼續(xù)創(chuàng)建教派，過上之前奢靡淫濫的生活罷了。

　　至于魚人的討厭？又能怎么樣呢？無所謂罷了。

　　盡管如此，計劃的第一步就打亂了布魯諾的設想。布魯諾只想躲在幕后蠱惑人心，沒想到身前的人這么不講義氣，左右一閃，便將自己暴露在魚人的視野中。

　　說實話，布魯諾有些心慌。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著頭皮按計劃行事，喊出滅口的話語，讓魚人投鼠忌器。

　　蘇濤看著面前瘦猴似的人，被氣笑了。

　　說實話，蘇濤覺得自己已經充分考慮了人類的多樣性，但此時此刻，蘇濤承認自己還是低估了人心險惡。

　　這瘦猴的險惡不是對別人，而是對身邊的同類。

　　被人污蔑就污蔑唄！蘇濤可是魚人，怎么會在乎這個。而且大多數人心里都有桿秤，只有個別人會相信這瘦猴的話，實際并不會對蘇濤造成太大影響。

　　歸根結底，蘇濤又不是人類。人類對人類以外的種族總是會很寬容。

　　可即便如此，這人，他惡心??！癩蛤蟆跳腳上，不咬人它惡心人。

　　因此，蘇濤才會感慨：這里有幾個小丑。

　　首先，瘦猴是小丑，因為他故意扭曲事實憑空捏造；其次，蘇濤自己是小丑，因為他做了好事挨罵，吃力不討好；之后，相信瘦猴話的人是小丑，因為他們好壞不分識人不明，俗稱眼瞎；最后，看戲的人也是小丑，因為從此世上少了一份好心，他們在遇到危險時獲救的可能在此降低。

　　總結：這里的人，都是小丑。

　　算了，就這樣吧。蘇濤意興闌珊的搖搖頭，轉身準備離去。他也懶得管了，既然都有人這么說了，還有不少人用懷疑的眼光看著自己，那自己還管什么呢？

　　“看！他心虛了！他準備走了！”

　　布魯諾見面前的魚人轉身準備離去，心中一喜，跳著腳指著魚人喊道：“一定就是他！就是他引來的食人魔，想殺死咱們，然后再施恩獲得感激！”

　　雖然布魯諾喊得話甚至前后矛盾，但此時，重要嗎？

　　情緒的煽動才是最重要的。

　　“嘿，你特么......”

　　蘇濤忽然改變主意了，他覺得這個人很煩，哪怕是破戒也要將其弄死。雖說這一攻擊就是破壞自己進入商隊長久以來的努力，為后續(xù)增添更多的麻煩。

　　但不打死這瘦猴，蘇濤念頭不通達。

　　念頭不通達，蘇濤，就會不樂意。

　　正當蘇濤回頭準備動手的時候，忽然看到有人正悄悄潛向瘦猴的身后。蘇濤饒有興致的止住腳步，看著瘦猴對著自己唾液橫飛，大放厥詞，注意力卻在瘦猴身后的身影上。

　　只見身影悄悄摸到瘦猴的身后，然后突然暴起，拿著不知從哪里撿的一塊石頭沖瘦猴的腿彎狠狠砸下。

　　瘦猴慘叫一聲，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面朝著蘇濤的方向。隨后那個人將手里的石頭一扔，一腳將瘦猴踹倒在地。

　　與此同時，人群各處又竄出三四道黑影，抬腳沖著瘦猴就劈頭蓋臉的踹去。

　　一邊踹，他們還一邊罵。

　　“干你媽的死猴子，嘴真能叭叭啊！”

　　“能讓你呆在商隊，是小爺們的錯！早發(fā)現你這樣，小爺們半夜把你套麻袋扔狼窩里！”

　　“你爸真是個豬鼻，當初居然沒把你射手上！”

　　“小爺活這么大，頭一次見到對救命恩人在這噴糞的。既然嘴用來噴糞，那一會兒小爺把糞重新塞回去，估計也沒問題？”

　　蘇濤仔細看去，這幾個黑影都是年紀不同的孩子。大的估計十二三歲，小的七八歲，不過倒是出口成臟，想必受到的教育也十分野性。

　　“你們這幫小兔崽子！媽的，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布魯諾在地上蜷縮身體被踹了一會兒，發(fā)覺身上的力道并沒有想象中大，耳邊的聲音也有些稚嫩。睜眼一看，幾個小孩正圍著自己狠狠下腳，空中充斥著各種謾罵，以他的母親為圓心，依靠族譜畫圓。

　　頓時，布魯諾怒氣上涌，一邊罵著，一邊起身想要反抗。在一旁看熱鬧的蘇濤正要上前制住瘦猴，忽然又停住了腳步。

　　就在布魯諾要起身還手的剎那，人群中布魯諾身側的男人同時出手，摁住瘦猴的四肢，令其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同時苦口婆心的勸道：

　　“他們還是孩子，不懂事，你怎么也能跟著不懂事呢？孩子想打，就讓他們打吧，大人要有容人之量。”

　　布魯諾張嘴正要說些什么，突然不知是誰一把土灑在他的臉上，嗆進布魯諾的嗓子眼里，也迷住了他的雙眼。布魯諾猛地咳嗽，卻又不知是誰猛地一腳踢在了他的兩腿中間。

　　伴隨著劇烈的疼痛，布魯諾雙眼前凸，抽搐著暈了過去。昏迷前，他依稀聽到：

　　“沒事！他至少以后不會再犯他爸的錯誤了！”

　　而在一旁一直旁觀的蘇濤見布魯諾暈了過去，不由得長舒一口氣。

　　念頭通達！

　　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