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她到底是什么時候覺得他好看的呢,是從白橋開始還是平宜。她仔細(xì)思量過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夏枍這兩個字從名詞變成動詞,在最遠(yuǎn)又最接近的距離里,變成了依靠和念想。
像那年半夜趁他熟睡時剪掉的發(fā),那顆砰砰跳動的心臟,心里的那句忍不住。
陳薈跑過去,隔老遠(yuǎn)就叫他。在隔一座橋的時候,在隔好遠(yuǎn)卻又很近的時候。
夏枍聽見了聲音,轉(zhuǎn)過身。目光從他處望向了她。
陳薈跑過去,站在他面前的時候氣息不均,夏枍看她在她停住腳,有些慣性的身子往前傾的時候,伸出手迎了過去。
他的手護(hù)住她的腰,她的手抓住他的臂。一切都恰到好處。
“跑這么快干什么?”夏枍說她,話里總是沒有怪罪的。
陳薈仰起頭,想說自己不急,想證明著什么,想要一個今天的獨特。
“夏枍,我今天生日?!?p> 他拂去女孩額上的汗珠,在碎發(fā)里看著她明澈的眼,“我知道,生日快樂?!?p> 陳薈收回手,站的端正。
“夏枍,我十八歲了?!?p> “我長大了,你知道吧。你不能再把我當(dāng)小孩看了?!?p> 夏枍將手插回兜里,眼光隨著她轉(zhuǎn)動。
“嗯。”
陳薈低下眼,在他的審視里整理著思緒,她不是一點念想都沒有,她不是感情單薄。她有她的念想。十歲,十六歲還是十八歲好像都一樣。
夏枍眼一刻都沒離開過她。
“我”
夏枍往后站定一步,拉開了一點距離。
“阿薈,我今天還有事。你先回家吧,好嗎?”
事情到底是從什么時候發(fā)生改變的。
她不知道,就這樣發(fā)生了。
陳薈看著那個突然冒出的女孩站在他旁邊,腦子里的那根弦一下子就繃斷了。她心臟漏了半拍,早已聽不進(jìn)他們的話。她以為她是在他面前的獨特,可是他的手握著另一個女孩的肩,指尖順著另一個女孩的發(fā)絲。他說他沒空,他說要她自己回去,他說阿薈,叫姐姐。
姐姐?
陳薈不敢置信的看著夏枍,“夏枍。”
她喚他,看著他的眼,可是他的目光什么時候換了方向呢?
眼里琢磨不盡。
——我,有話對你說。
——阿薈,你缺哥哥嗎?
陳薈腦子很亂,站的都有些局促。
她對陳薈說,妹妹你好。
可是陳薈一點都不好。
他明明說,有話想告訴她。
明明他們經(jīng)歷了很多。
他明明問她,缺不缺哥哥。
她說了不缺,他笑了的。
她真的不缺哥哥,更不需要什么姐姐。
夏枍能明顯感覺到她眼里的點點星光落入塵埃。
“我說的特別的禮物,你明明答應(yīng)了給我的?!?p> 陳薈輕笑一聲,嘴角扯動的有些苦澀。
“夏枍,你食言了?!?p> 如果沒有他給的信號,她怎么敢提,怎么敢?
陳薈往后挪了一步,眼底藏了淚光??墒遣恍校B再抬頭都得將這一切憋回去。
她吸了一口氣,這口氣卻是拙的緊的。再抬頭,是滿臉笑意,很乖巧的叫了一聲,“哥哥?!?p> 夏枍,我若真的叫你哥哥,你便真的是哥哥了。你不明白嗎?
“哥,哥?!?p> 眼角不知幾時又濕潤了,刺的眼生疼。
夏枍看著她臉上的淚珠,一時說不上話。
陳薈看著他舉過來的手,撇了下頭,擺了擺手,“我就是,剛剛跑快了,眼里進(jìn)了沙?!?p> “哥哥姐姐約會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她該回哪?她以為夏枍在的地方便會是她的家。
可是,現(xiàn)在好像不是了。
夏枍還想說什么拉著她的胳膊,陳薈猛的抽開,動作有些用力過猛。
“我可以自己回去,哥哥不用送了。”
夏枍,我忍住了。
不會因為你的一點點信號亂了心。
她看著那只抓著她胳膊的手任她甩都甩不開,卻在她說完那句話的時候一點點滑落。
她低著頭只敢看著那只手,松一分,又松一分。
直到離開了她的身側(cè)回到了該在的地方。
原來這才是長大啊。
她好像突然就沒有理由再呆在他身邊了。因為她長大了,她沒有得到留下的機會,而這個機會,到了另一個女生身上。
她到底該用什么樣的眼神去看那個得到夏枍的女生。他們穿著一樣的制服。
她看著很漂亮,很成熟,和他那么般配。
甚至是看著陳薈哭,她都會帶著微笑,看著那么溫柔。
他們的一切都看著如此美好,也許他們也曾同甘共苦,也曾經(jīng)歷生死。
原來,陳薈在的時候,她在。陳薈不在的時候,她還是在。
成年快樂,陳薈。
成年,快樂。
陳薈扯了下嘴角,沒再回頭,只給他們留一個背影。
背比任何的一次都立的直,頭也不曾低半分。
夏枍,陳薈認(rèn)識你之前,是個不服輸?shù)?。因為你,我也不要輸?p> 她突然想起,上小學(xué)三年級那會,班主任是個馬上要退休的老教師。老師最常在課上說的一句話便是“陳薈,你能不能好好坐著?!?p> 她當(dāng)時想著,一直挺著腰筆直的坐著好難受啊。
她不愿意,所以每天老師都說她,每次都用那一雙帶著老花眼鏡的眼睛半瞇著看她。
這一次,好像更難受。
背部僵硬,像是要斷掉一樣。
可是咽喉處哽住的感覺一點都沒消退,眼里的淚珠止不住。
原來,她還是個小孩,她連眼淚都止不住。
陳薈用兩年像夏枍證明的長大,像是一個笑話,因為他們說,成年人不會隨便哭??墒撬难蹨I怎么那么隨便,止都止不住。
她回了夏枍的房子,收拾了行李,將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不是夏枍買的東西拿了出來。
她看著自己手上一些貼身衣物,除此之外,竟然是一件其他自己買的衣服都找不出來。
之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原來她的東西那么多都是夏枍買的啊。
到最后,她還是將那些衣服都帶走了。買給她的就是她的,不至于讓她一個小丫頭沒了住處又沒了行李吧。
夏枍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轉(zhuǎn)點了。他終歸是沒能和陳薈一起過成生日。
回到家的時候一片漆黑,沒留一盞燈。陳薈有個習(xí)慣,總是會在他要回家的時候,將客廳的燈留著。
可是,這次沒有。
房子里看著空蕩蕩的。
他心里有些不安,叫了兩聲,卻一點回應(yīng)都沒有。
陳薈的房間已經(jīng)空了,該帶走的真的是一點都沒落下。
他不知道她能去哪。
白橋那邊的住宅區(qū)早就被拆了,檀北大學(xué)校的宿舍塌了三棟樓,她伯伯家她又剛從那回來,自然是不會再這種情況下回去的,細(xì)一想該是怎么著都沒地方給她住。
電話里的忙音一串接著一串,滴的他心慌。
直到他出門打算去找的時候,電話接通了。
陳薈本來是要睡覺了,哭的太久,眼睛腫成了一片。然后電話的鈴聲將她吵醒了,一個接著一個,她想著等他掛斷,可是掛斷了心里又一空,聽著它響,又難受。
她接了電話,在夏枍打來第四個電話的時候。
俗話說得好,事不過三。
“你有完沒完,大晚上的不讓我睡覺!”
她怒著聲音吼他,心中的氣焰不小。
夏枍還是穿了鞋出門。
“你在哪?”他揉了揉眉心,第一次沒了方向。
陳薈聽不得這話,直接掛了電話又關(guān)了機。
可是這一夜卻是怎么都睡不著了。
她知道夏枍肯定會找她,會找很久很久。
靈姐敲了房門進(jìn)來看著她坐在地上,天氣轉(zhuǎn)涼了擔(dān)心她感冒,拿了條毯子給她蓋上。
“怎么還不睡?”
她聲音輕,像是怕驚動這個呆愣著的丫頭。
陳薈看著她笑了笑,“我就是,不太想睡?!?p> 可是說著說著臉上又濕了一片。
“我就是覺得,背挺直好難受,不低頭好難受?!?p> 沒有他,好難受。
靈姐伸手將她往懷里攔了攔。
“其實,我想過就算不是那個獨特,能留在那就好了??墒俏易运搅耍运降讲桓伊粝?,也沒了理由?!?p> 她難受,心里像被什么割掉了一塊,原來自私的人真的會付出代價。
靈姐撫了撫她的肩,“挺直難受就不要挺著?!?p> 陳薈是在她懷里睡過去的。
一天的精神緊繃,在夜里得到了一些松懈。
陳薈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靈姐還在睡覺。
手機開機里面多出了幾十個未接來電。
學(xué)校里去不成,也不好意思一直窩在靈姐家里。她昨晚也是沒了辦法,才呆在了這里。
陳薈想了個遍,自己能去的地方少之又少。
手頭上倒是存了些錢,但要付檀北這里的房租也不過就頂兩個月,在接下來要怎么辦。
夏枍不知道從哪里得了信,在陳薈看房子的時候找了過來。
房產(chǎn)中介看著他們兩個拉拉扯扯,一時間就分不清了情況。
夏枍看著一旁的房產(chǎn)中介用一種人販子的眼神看著他。
邊拉著陳薈走,邊不好意思的訕笑,“妹妹和我吵架了,硬是要離家出走。打擾了?!?p> 陳薈這次怎么甩都甩不開他的手,夏枍耐著性子將她拉走了好遠(yuǎn)。
陳薈拗不過他,不反抗了。倒是讓他一下子停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