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機不可泄露
“我已找了你三年了……”寧曜喃喃道。
水下那張令他日思夜想的臉，此刻竟是真的觸手可及。
這是寧曜做夢都不敢想的場景。
鮫人從水下探出半個身子，如瀑長發(fā)緊貼著望月身上的曲線，覆蓋著碧藍色鱗片的腮蓋在空氣中一張一合，那雙眼睛……就如此刻抬頭看向天邊那樣藍得純凈，世間半點雜質(zhì)都不能沾染其中。
說起來，這還是寧曜生來第一次見到她鮫人的模樣。
望月柳眉微顰，如扇的羽睫還沾著幾顆水珠。
“寧曜，我覺得你還是認錯人了，你不會一直在找的是我阿娘吧？她長得和我很像?！?p> 嗯？寧曜有些猝不及防，她哪來的阿娘？
但轉(zhuǎn)念一想，寧曜心里有了答案。
“或許吧，不過無論是你還是你阿娘，我都會助你得道成仙。”
“為何？”
為何？寧曜當然有他的理由，只是這個理由不能說，至少現(xiàn)在還不能說。
他只能故作高深，兩手背到身后：“這個嘛……天機不可泄露。”
望月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寧曜看她一副不信的樣子，玩心又起：“除了天機之外，你一個鮫人小姑娘，在這樣危險的人界，沒個人庇護當然是不行的，本君得了上蒼指示下凡前來點化于你，換句話說，小丫頭，我是來養(yǎng)你的。”
“可你連我姓甚名誰都不知道，到現(xiàn)在還口口聲聲叫我小丫頭?！?p> 自稱本君，又是下凡而來，定是九重天界上高高在上的神仙。
“望月，”寧曜哭笑不得，“本君還不至于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她并不意外，那群神仙什么都知道，知道她是鮫人，知道她姓甚名誰，都沒有什么值得驚訝的。
只是望月一直以為神仙都在瑤池仙境里過著逍遙日子，和她這種小妖自然是搭不上什么關(guān)系的，即使將來神仙下凡來找她，想必也是因為她作惡多端害人無數(shù)，來捉她關(guān)進鎖妖塔里。
若她將來做錯了事，寧曜會將她關(guān)進鎖妖塔里嗎？聽說那里頭和十八層地獄差不多，無數(shù)兇惡的大妖被關(guān)在里面受刑，直到魂飛魄散才能解脫。
仙緣……真的會輪到她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妖嗎？
“那望月應(yīng)當稱仙上為什么？師父？”
寧曜歪著頭想了想：“不妥。”
師徒這關(guān)系不好發(fā)展。
“你便直呼我名姓便可，若是覺得不好意思，也可喊我作夫君，本君不會拒絕?！?p> “仙君的臉皮當真是比城墻還厚。”望月嘴角抽了抽，往水里一沉，在水面留下一串泡泡。
寧曜篤定她會害羞，沒想到還真會羞成這樣。
他是有意引她惱怒，這樣的望月看著很有生氣，有血有肉，完全不似從前那般冷淡而漠然，高高在上，半點情緒都不會流露出來的樣子。
望月在水中沉了許久，秋日的池水是涼的，她的臉卻和午時的太陽一樣滾燙，心跳幾乎沸騰，直到天幾乎完全黑了，望月才從水底浮上來。
寧曜不知何時走的，還甚是貼心地在岸邊給她留了一套新的衣裙。
望月尾巴一展，游到池塘邊坐下。
指間有蹼的雙手細細撫摸過衣服上的繡花，望月拿起底下干凈的中衣披在身上，系好暗扣和腰帶。
柔柔的月光逐漸灑在鏡子一般的水面上，鮫人的魚尾被月光照出溫和清冷的海藍色，那魚尾緩緩分開，變?yōu)樯倥揲L筆直的雙腿。
既是在人界，還是有這兩條腿才好行走。
望月?lián)Q上寧曜留在岸邊的衣裙，用靈力烘干長及小腿的長發(fā)，并未再幻化成其他人的模樣，望月也不知為什么，她想用自己最真實的樣子來面對寧曜。真的不知道為什么，她似乎有一種非常遙遠的感覺，好像在心底里，有一個聲音讓她選擇相信這個語氣輕浮的神仙。
她循著來時的路回去，至少找個人問一下寧曜在什么地方，誰知望月剛走出銀杏林，就看到一個侍女打扮的女子在路邊，好像在等她。
女子見到她，向她行了一禮：“姑娘游得盡興了，主子擔心姑娘不記得路，吩咐奴婢帶姑娘去見主子?！?p> 望月點點頭：“麻煩帶路了，不知怎么稱呼姑娘？”
“姑娘叫奴婢文南即可?！?p> 這別苑雖大，侍奉的人卻不多，一路走來望月只見到三四個正在灑掃的小廝，還有兩個匆匆路過的婢女，見到望月，他們都停下手上的事情，恭恭敬敬稱她一聲“姑娘”。
望月愣愣地對他們點頭，有些不太適應(yīng)他們這種恭敬的態(tài)度。
明明寧曜是天上的神仙，還用得著人伺候嗎？
她有些不解。
文南領(lǐng)著望月一路走到主院。
“姑娘，這兒是澧泉居，是主子的住處，主子現(xiàn)在正在書房里，奴婢帶您過去?！?p> “啊，好?！?p> 書房前站著個高大的男子，望月認得這個人，是寧曜拐她來時負責趕車的那個人。
文南上去同男人搭話：“承平大人，奴婢將姑娘帶來了?！?p> 承平看了看望月，依舊一臉冷漠：“主子在里頭等著呢?！?p> “哦?！蓖滦⌒囊硪淼卣f，“那我進去了？”
承平一怔：“姑娘直接進去便是?！?p> 望月有些害怕地看了承平一眼，推門進了書房。
“我看起來很可怕嗎？”門外，承平一臉無語地對文南說。
文南點點頭：“您笑一笑也是好的。要是把姑娘嚇著了，主子怪罪下來……”
“我已經(jīng)很溫和了?！?p> 文南表示理解。
“承平大人今日的確是很溫和了，至少沒有把刀拿在手里。”
望月輕手輕腳地把門關(guān)好，回頭就看到寧曜正坐在書桌前，正捧著本書看著。
“仙上在人界…還得不少人伺候啊……”望月打著哈哈。
寧曜抬眼看了她一下，把書往桌上一擱，不禁笑道：“人界自然有人界的規(guī)矩，按著天界那一套來可不行?！?p> 他剛注意到望月穿上了他放在池邊的那身衣服，上身是月白色繡白蘭圓領(lǐng)對襟襖，下身是山茶色繡碎花紋羅裙，一頭長發(fā)依舊披散著，卻絲毫不減少女一身風采。
只是她目前這個性子還得再磨煉磨煉，人界三年，把她的性子打磨地有些唯唯諾諾，真正的望月應(yīng)當是那種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即使世間妖魔橫行，也依舊能無畏上前執(zhí)劍斬殺，只需一眼便能嚇退無數(shù)魑魅魍魎的樣子。
現(xiàn)在這副忐忑不安的小姑娘模樣，還真是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