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走開，走開啊……”我試圖推開涌上來的人群，無力的乞求。他們每個人的腦袋只有眼睛，死死的盯著我。我逃，他們會從身后，前方，每一個罅隙中鉆出來，我恨極了。
等我從夢中掙扎醒來時，墻上的時針已然指向了4。我癱在床上，未掩好的窗簾泄進來茫茫月光陪著我，不敢睡了?！八只貋砹?，果然得定期吃藥?！泵髦酝晁?，我呆至天亮。
冬至。
“云溫，你們那里冬至都做什么啊?！睍昀飫偟降乃掷锕鵁釟狻！俺燥溩印！薄澳悄銜鰡?？”果然，他一臉期待?！班?，明天做好了帶給你?！彼f要陪我去超市買材料，我們是走去的，一路上他嘰嘰喳喳的?！霸茰匕?，餃子有什么陷的啊”“什么餡都有?！薄霸茰匕。俏以撓瘸允裁答W的呢？”“云溫啊……”我不厭其煩的回答著他每一個問題，本來想晃晃他的腦袋讓他清醒一點，卻瞥見了新聞——“素媛案原型的罪犯趙斗順即將出獄……”為什么這么惡心的人不被判死刑？為什么？他不應該出獄??！這一次忘記回答他的問題，站在原地看著屏幕上的新聞。我聽不見聲音，腦子里都是沖破閘門的回憶。昏暗的拐角，惡心的人……街上的人都變成了夢里長滿了眼睛的怪物，他們都在盯著我。我蹲下去，抱住頭，逃避著他們。“云溫，云溫，你怎么了？快紅燈了，我們走吧?！蔽腋癄€星球上的玫瑰說了話。我扯了個笑容回應他“沒事，就是突然頭有點疼。走啊，愣著干嘛？”然后推著他往前走。
被總監(jiān)批準了年假后，我買了回去的機票。帶著餐盒里的餃子去書店找江百離?！巴邸彼贿叞l(fā)出感嘆，一邊奪過我的餐盒。“我要回去了”他吃東西的東西停了，，抬頭看著我“多久回來?！薄耙恢??！薄昂?，我等你?！?p> “對了，花菜得麻煩你幫我照顧一陣子了，同事他們不大喜歡寵物。狗糧我沒帶過來，太大了”“我去你家取吧”“？也行?！?p> 開門后，花菜撲了過來，撲的不是我……“花菜……”我恨鐵不成鋼的看了看花菜，又看了看江百離?！拔梗Y小姐，別這樣看著我啊，花菜更喜歡我也沒辦法你說是吧?！闭f著，牽著花菜進去了?！耙驗樗矚g同類?！薄皩Α粚?，同類？”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我已經(jīng)跑去拿花菜的狗糧了，自然沒注意到炸毛的他?；貋頃r，他故意撇開視線不看我，“我去給你倒水?！弊呦蚩蛷d的飲水機?！笆Y云溫，你生病了？”他拿著我客廳忘記收起來的藥問?！皼]有，維生素，之前頭疼去藥店買的?！彼胄虐胍傻姆畔缕孔?，我則送了一口氣“幸好是國內帶來的?！?p> 一下飛機，久違熟悉的中國紅填滿大街小巷。“今晚叫了親戚們吃飯?！薄啊懒??！睂嶋H上，我是抗拒的，很久沒有參加過這種多人聚餐，而且是和一群代溝深重的人。我很害怕。
他們的問題讓我應接不暇，“小溫怎么不回國上班？”“現(xiàn)在的小年輕真是崇洋媚外?！薄翱刹皇敲?，咱們這些親戚人家可都不搭理了哦”“嘖嘖——”又來了，“在國外就是崇洋媚外？我沒事為什么要去聽你們發(fā)牢騷，幫你們解決自己家的事情？不好意思，如果您提前尊重我的話，我也會敬重您?！闭f完，我逃回房間，聽著飯桌上那刺耳尖銳的聲音，無奈的笑著。
等到飯局結束，他如我所預料的一樣，闖入了我的房間?！岸级畮椎娜肆?，還沒鬧夠，人都被你丟沒了。”“所以這幾年，你都把我做的一切當做是‘鬧’？”我嘲諷著自己，他說的話狠狠扎進我的心臟，并在那里扎了又扎。我失控了，我大吼大叫，歇斯底里?！熬拖衲惝斆嬲f，你們會改，你們確實改了，但你心里有一次理解我么？有一次想要理解我嗎？?。俊薄拔铱茨愎皇菦]救了?！彼粗Э氐奈遥滔铝撕蛶啄昵耙粯拥脑?，用一樣的神情。“別管她，她就是那樣的人?！蔽覌寢尫畔铝藟嚎逦疫@匹駱駝最后的稻草，我搖搖欲墜。
一夜未眠，都是虛晃而過的記憶。
幾年前，惡心的記憶，壓力，原生家庭讓我喘不上氣。我開始情緒崩潰，開始嚎啕大哭，開始歇斯底里。如果他們少一點語言暴力，少一點撒氣式的毆打，我或許不會這樣，至少不用擔心反復的病情會在哪一天到來，像亡命的囚犯數(shù)著最后的日期。我?guī)е^望回了h市，惶惶戚戚不可終日。
沼澤里的我只能等著被淹沒。
“請作為我的光照亮自己，花菜以后拜托你了。”
喝完被子里最后一滴酒，浴缸里接納下最后一滴溫水，我躺了進去。劃破皮膚后裸露的細胞貪婪的與空氣擁吻，緊接著是綿延的紅線，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