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五章 重逢
秦衍風(fēng)動了動身,想坐起來,牽動傷口,渾身像是被碾過一般的疼痛。
這些年他每天都在疼痛中度過,這些皮外傷還算可以忍受。
外面天色尚早,四野寂靜,秦衍風(fēng)心想救命的恩人肯定還沒起床。他身體虛弱,靠在草席上,繼續(xù)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約莫一個時辰后,窗外光線亮堂,耳畔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秦衍風(fēng)自淺眠中驚醒。
孟阿婆正說給他端米粥,赫然與他對視,驚喜地綻開笑容,“小郎君,你終于醒啦?”
秦衍風(fēng)見到老婦,忍著傷痛,向?qū)Ψ阶饕疽欢Y,“多謝婆婆救命之恩?!?p> 他初醒,聲音粗嘎沙啞,刺耳難聽。
孟阿婆笑著擺手,自我介紹了一番。
外界虎視眈眈,秦衍風(fēng)根本不敢曝露身份。他眼珠盯著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面,沉吟道:“我姓秦,在家中行二,經(jīng)營瓷器生意。前些日子,我與父親一起去禹州送貨,豈料半途遭遇山匪,貨物和家人都不在了……”
秦衍風(fēng)身居高位,許久沒有運用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
他短短時間,立刻給自己編纂了一段凄慘的身世,合理的身份。
孟阿婆心慈心軟,一聽這話,眼含淚花,迭聲勸慰,“過去的事便不要想了。那些山匪,遲早會遭報應(yīng)的?!?p> 她將粥遞給秦衍風(fēng),又問:“你家中還有親人么?”
“沒有了?!?p> 秦衍風(fēng)喝了一口米粥,感覺味道不錯。
孟阿婆抬袖拭淚,喃喃道:“是個可憐孩子。跟小嫻一樣?!?p> 秦衍風(fēng)餓了幾日,專注喝粥,沒聽清她在說什么。
喝完粥,秦衍風(fēng)身體慢慢恢復(fù),比起之前說話都費力的感覺好太多。他打量了一圈柴房環(huán)境,忍不住問:“孟婆婆,敢問此地是……”
“我們村叫十里灣,隸屬禹州會縣?!?p> 孟阿婆問:“你家住何處?”
“我是云州人?!?p> 秦衍風(fēng)含笑道。
他內(nèi)心思忖,怪不得會流落此處,禹州多江湖,漂泊來此并不意外。只是會縣沒有機密署分署,他要聯(lián)系到人,還得去隔壁粟縣。
面前的年輕人俊朗非凡,文質(zhì)兼?zhèn)?,彬彬有禮,孟阿婆贊賞地頷了頷首。原本她擔(dān)心救回來一個油腔滑調(diào)心思惡毒之人,如今和秦衍風(fēng)交談后,顧慮全消。
秦衍風(fēng)詢問孟阿婆到粟縣的距離,差不多要兩天。
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他目前身受重傷,在崎嶇的山道遠行,有點困難。
他隨身攜帶有杜太醫(yī)配制的秘藥。正要去摸,卻陡然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被更換了衣衫。
秦衍風(fēng)似乎想到了什么,倏然忘卻了渾身的傷,奔過去一把抓來舊衣,到處搜尋。
沒有!
什么都沒有!
他表情陡變,惶然無措,“還魂符……還魂符在哪里?!”
“大夫給你換的衣物,除了一塊玉佩,再無別物。玉佩在屋里,你要我這就給你拿。”
秦衍風(fēng)聞言,腦子里嗡了一聲,全身都有些麻木了。
哪怕墜入江中,他都死死握住還魂符不曾放開。為什么?為什么還是會弄丟?這世上,什么都可以丟,惟獨還魂符不可以!
那是他的命。
是……她的命!
秦衍風(fēng)的心沉墜得像灌滿了冷鉛。
他魂不守舍,衣衫浸潤出殷紅的血,迸裂了滿身傷口也不覺疼。
秦衍風(fēng)跌跌撞撞走出柴房,靠在破朽的門框上,看到孟阿婆在和一名背對著他的女子談話。
孟阿婆指了下秦衍風(fēng),女子驀然回望。
白如瑩玉的臉龐,夭桃濃李,般般入畫,溫柔空靈的雙眸,映著天幕,承載了初夏清晨的無垠天光。
熟悉的容色,令秦衍風(fēng)瞬間失魂。
“你……是誰?”
江嫻訝異了一霎,旋即粲然笑答:“我叫江嫻。江山如畫的江,嫻于辭令的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