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喝水
秋雨綿綿,一夜未歇。
水塢做了簡單的清掃還是很臟,出門在外,這個時候也顧不得這些了。
秦衍風(fēng)取來水塢下的舊柴,花了好些力氣才在門口生了一堆火。柴受了潮,隨著焰火升騰起沖天濃煙。江嫻被嗆的不行,她用袖子掩住口鼻,正想讓他快滅了滅了,突然看見他的傷腿。
她愣了一下,到底是什么都沒說,默默拿出草藥,問:“現(xiàn)在有火了,可是去哪里給你煎藥呢?”
“不用?!鼻匮茱L(fēng)瞟了眼草藥,拿出隨身攜帶的藥瓶,自己挑挑揀揀選了幾粒吞服,再用金瘡藥重新給自己包扎。
杜太醫(yī)給的都是好東西,秦衍風(fēng)對腿上的毒并不在意,反正再烈的毒,也能輕易化解。
江嫻見狀,估計他看不上自己給他抓的藥了,她將藥包往身后藏了藏,轉(zhuǎn)身離開。
秦衍風(fēng)側(cè)坐在火堆旁邊,面具下的目光卻尾隨江嫻??吹剿掷锬笾囊唤怯图?,嘴角忍不住輕輕上揚(yáng)。
他問她,“你胳膊上的傷怎樣了?”
“……已經(jīng)好了。”
“哪有那么快?過來,我看看。”
江嫻呆在原地。
秦衍風(fēng)聲音一沉,“過來?!?p> 雖然語氣不怎么和藹,但江嫻知道他是一番好意,無奈之下,只好走出去,挽起袖子給他看,“真的,我不騙你,已經(jīng)好多了?!?p> 傷口初愈,明顯的疤痕泛著粉紅。秦衍風(fēng)一看就知道得再涂點兒藥,他冷聲道:“坐下?!?p> 江嫻“噢”了一聲。
秦衍風(fēng)取出白玉藥瓶,挖了一坨綠色的藥膏均勻抹在傷疤處,“這藥多涂沒有壞處?!?p> “噢。”
“不會留疤?!?p> “……噢?!?p> 秦衍風(fēng)不說話了。
江嫻把天聊死也很尷尬,她眼神亂看,瞧到秦衍風(fēng)扎著紗布的傷腿,又看到自己的手臂,莫名其妙“噗嗤”笑出聲。
秦衍風(fēng)抬眼,不懂她的笑點。
江嫻樂不可支,給他解釋,“回京途中真是艱難坎坷,這才幾日,手手腳腳全遭殃了。咱們就是一對難兄難弟?!?p> 說到此處,江嫻已經(jīng)笑彎了腰。
秦衍風(fēng)原本沒覺得好笑,這會兒聽到她的笑聲,不禁莞爾,“誰跟你當(dāng)兄弟?!?p> “那當(dāng)姐妹嗎?”
“……胡言亂語?!?p> 江嫻和他相處時間一長,沒那么畏懼了,這會兒還有膽子調(diào)侃。
等上好藥,她睡意襲來,將包袱里的舊衣薄毯子鋪在地下,抱著膝蓋側(cè)躺,蜷縮在角落里。
地上很硬很冷,門口的火光像冬日的太陽毫無溫度,她身體瑟瑟發(fā)抖。“宋七”就在水塢另一邊,她只要說一聲,他就能聽見。
作為“賞銀”,她有權(quán)要求他做任何事。
可是江嫻覺得沒必要。
她冷,他也冷,大家都不容易,只要堅持到回京就好。
江嫻報著這種想法,迷迷糊糊地睡了。
秦衍風(fēng)往冒煙的火堆加了兩根柴,隨即靠在門框上,蜷起左腿,伸長右腿,抱劍閉目養(yǎng)神。
天地寂寥,雨聲沙沙,落在池塘里,蕩起一圈圈觳紋。
不知是火堆的煙味太濃烈,還是后半夜太冷,江嫻越咳越兇。
秦衍風(fēng)本就沒睡著,聽她咳聲,更是睡意全無。
他起身去拿水囊,搖晃了一下,發(fā)現(xiàn)水所剩無幾,如果給江嫻喝了,他恐怕只能接雨水。
秦衍風(fēng)倒是無所謂,她身體不好,肯定是緊著她來。
“起來喝水?!?p> 江嫻朦朧中以為自己在裕國公府,她就著水囊抿了一口,“謝謝你啊秦衍風(fēng)……”
秦衍風(fēng)嚇地手一抖。
估計是做賊心虛,他冷冷糾正,“我是宋七?!?p> 這話說完,江嫻也漸漸回神。
她目光聚焦在那張可怖的面具上,瞬間清醒。短暫的呆滯后,江嫻一臉歉疚,“對不起,是不是我晚上咳嗽吵醒你了?我待會兒注意點,你先睡吧?!?p> 秦衍風(fēng)沉默地凝視她,“我并不覺得吵。”他將水囊遞給她,“喝水?!?p> “不了?!苯瓔箵u了搖頭,“水好像不多了,如果我喝掉你喝什么?還是算了……”
“葉荷萱!”秦衍風(fēng)厲聲打斷她的輕言細(xì)語,胸口好像堵著一團(tuán)悶氣,咽不下,吐不出。
她怎么可以心細(xì)到這種地步?
好像從來不會為自己爭取,不會自私自利,只會幫助別人保護(hù)別人為別人考慮!這種軟綿溫良的性格,以后被人算計都不知道!
“把、水、喝、完?!鼻匮茱L(fēng)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命令。
隔著面具,江嫻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氣憤。
不就是喝水嗎,這咋還急眼兒了呢?
江嫻頓時緊張起來,抱著水囊連連安撫,“喝,我喝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