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被困
暮沉沉的烏云緩緩遮蔽了月光,秋雨撲簌簌落在山林峭壁之中。
江嫻被雨打芭蕉的聲音吵醒。
她倏然坐起,不經(jīng)意扯動手臂傷處,傳來鉆心的疼。
江嫻呼痛出聲。
她環(huán)目四顧,發(fā)現(xiàn)自己被困在一處臟亂的柴房中。透過窗欞,外面天應該亮了,只是下著雨,不能判斷具體時辰。
左臂傷口被一條粗布簡單的包扎過,右臂則被一條細細的鐵鏈栓在柴房的墻壁上。
江嫻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冷靜,回憶此前發(fā)生的事。
那群蒙面人追不上秦衍風,見有人來了,紛紛撤退。江嫻心底奇怪,不是說要搶壓寨夫人么,結果就這么走了?
兩個逃跑的貴女掛在陡坡邊兒上,江嫻忍著手臂疼痛,彎腰去拉她們。卻不料崖邊荒草茂盛,天色又暗,她非但沒把人拉起來,自己一腳踩空滾了下去。這一滾腦門兒磕到了石頭,江嫻當場暈厥,再醒來便是這番景象。
江嫻不死心,扯了扯鐵鏈,無力掙脫。
她大喊:“有沒有人???有沒有人!”
左臂傷口有鮮血迸出,染紅了身上的天青色輕羅紗衫,布料層層疊疊的潤貼在她肌膚上,黏膩又難受。
過得片刻,柴房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砰?!?p> 房門被人從外面粗魯?shù)耐崎_,一個肌肉虬結的刀疤壯漢扛著一名女子進來。
女子被棉帕塞住了嘴,手臂反剪,只能“唔唔唔”的搖頭流淚。
江嫻定睛一看,心頭微沉。
“你們兩個先待在這兒,等老子去跟人談個價錢?!钡栋虊褲h將女子扔在地上,重新給房門落鎖。
確定對方離開了,江嫻這才挪到女子身邊,取下她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棉帕,驚訝地道:“于藍桃,你怎么也被抓來了?”
于藍桃總算看見了熟人,她涕泗橫流,哀嚎道:“……完了,我們完了!”
“怎說?”
于藍桃抽抽噎噎地給她講述。
原來,玄清山山崖底下有個隱蔽的山坳,她剛摔下去就被方才那個刀疤臉的壯漢抓住了。
無論怎么央求,那個刀疤臉都不為所動。
刀疤臉綁縛她的過程中一直自言自語,于藍桃才知曉他是個聾子,平時住在玄清山山腳靠打獵砍樵為生。他撿到了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子,決定把她們賣給人牙子,以此獲得豐厚的銀錢。
“如果真的被賣掉,我們肯定會淪落青樓,這一輩子都完了!”于藍桃越想越難過,伏地痛哭。
江嫻倒是沒那么害怕。
畢竟現(xiàn)在八字沒一撇,一切都是于藍桃的猜測。
“你先不要哭。雖然這個刀疤臉是聾子,但人牙子不是。屆時你我亮明身份,向人牙子許諾好處,他肯定會把我們放了?!?p> “……真的嗎?”
江嫻溫潤一笑,誠懇地點了點頭:“嗯?!?p> 于藍桃被她的笑容安撫,總算沒有此前那般驚恐了。
她看了眼江嫻手臂上的血跡,哽咽道:“少夫人,你一點都不怕嗎?”
江嫻之前不喜歡于藍桃,覺得她小小年紀工于心計。可這會兒兩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討厭的情緒也就慢慢淡了。
“害怕無濟于事,不如仔細想一想接下來的對策?!?p> “你有什么對策?”
江嫻笑道:“暫時還沒有。但是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于藍桃被逗樂了,“你真樂觀……怪不得和段問春關系匪淺?!?p> “你若心胸豁達,也會樂觀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于藍桃收斂了笑意,低下頭,咬唇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在揶揄我之前在裕國公府鬧出的笑話吧?”不等江嫻搭腔,她便紅著臉為自己辯解,“我想給自己尋戶好人家也有錯嗎?段問春家世還不及我呢!放眼京城,秦二公子是最好的成親對象!就算迎夏宴上我不設計那一出,也會有別人設計!”
江嫻愕然。
這于藍桃心頭還挺敞亮。
她無聲地張了張嘴,然后說:“為自己爭取利益沒錯,但是你不能去嫁禍栽贓別人?!?p> 于藍桃不說話了。
兩人被關在一起,互相生出幾分惺惺相惜。江嫻想了想,好心規(guī)勸,“京城里并非只有一個秦隨星。我聽那些媒人說,左散騎常侍的弟弟、御史臺中丞的長子品貌皆不錯?!?p> 于藍桃心下動容。
她苦自己的婚事久矣。
“你所說真的假的?”
江嫻:“回京后你可以自己打探打探。”
“萬一……萬一我能活著回京,我就親自去相看相看。假如成了事兒,我親手封給媒人禮包給你!”
“好啊?!苯瓔挂豢趹?。
于藍桃人被捆著,嘴巴卻停步下來。她先是嘀嘀咕咕嘮叨自己犯愁的婚事,又告訴江嫻自己曾在玉嬪跟前說她壞話,江嫻又是無語又是好笑。一盞茶的功夫,倒是熟絡了。
江嫻想到此前她堵住秦衍風羞辱,不禁嘆了口氣,柔聲道:“于姑娘,你應該知道秦衍風他腦子不好,怎么能對他說那些話?這樣是不對的。此間事了,你去向他道個歉吧?!?p> 她不提還好,一提秦衍風的名字,于藍桃腦海里浮現(xiàn)秦衍風冷漠殘忍的眼神。
于藍桃打了個哆嗦。
她抿了抿干澀的嘴唇,對江嫻說道:“看在你我生死相交的份兒上,告訴你一件事。秦衍風不似表面那般愚鈍,他、他不對勁!”
江嫻疑惑,“何出此言?”
于藍桃想起那一幕就后怕。
她咽了咽唾沫,心有余悸,“我本來有獲救的機會,沒想到……”
話說一半,柴房大門突然推開,刀疤壯漢去而復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