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念念睡醒時，是魏瑪?shù)耐砩希牭搅虽撉俾暋?p> 想來主人家有人在練琴。只不過很像初學者。
她踩著拖鞋去了套房外間，君羨還在睡覺，窗簾沒關(guān)緊，有光照在他臉上，為他鍍了一層輝光。他的睡相不太好，被子也踢到了地上，而且喃喃若囈語。
善念念走近些，幫他把被子往上拽，被角掖好。
這件事情，以前君羨幫她做了無數(shù)次。
忽然，君羨抓住了她的手，咕噥著翻了個身。
“不要亂加別人微信，嗯？”聲音中帶著些鼻音，含混不清。
“你長大了，可以交男朋友。但不要聽他說什么，要看他做什么。”
“交往時，要保護好自己。男人都那副德性，得到太容易，會不珍惜。”
他還說了什么，聽不真切。
善念念轉(zhuǎn)著眼珠兒，想起今天他看自己翻微信的表情，好像不太高興，那她以后不亂加了?！昂?，知道了?！彼貞曇羟宕?。
這一聲，喚醒了君羨。他撲棱棱坐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抓著小姑娘的手，他倏然松手，摁下了床頭柜上的燈?！八昧?？”
指尖有空落落的感覺，少了些溫度。善念念轉(zhuǎn)過身去，看自己的手指，不明白這感覺從何而來?！班牛恪鰤袅?？”
君羨的臉漲的有點紅、有點熱，他夢見他家小貓女交朋友了，很快就要嫁人，穿著潔白的婚紗，一雙貓眼比寶石還亮，圣潔而美麗。
可是，他覺得那男人配不上她。“沒……沒事。”他轉(zhuǎn)移話題，“咦，有人彈琴？”
“彈錯了，三個音。”善念念早就聽出來了。
忽然聽得咕嚕一聲，善念念摸摸肚子，有點餓了。
君羨笑了，“走，帶你覓食去?！?p> 兩個人下了樓，善念念跟在君羨后面，低聲解釋，“我沒亂加朋友，車尼爾，是幫我請假的。”
君羨放心了，可又覺得，他似乎管的太寬泛了點。
韓夫人看到他們下樓，熱絡(luò)地問他們餓不餓，要去給他們熱吃的。
韓家基本保持了中國人的習慣，吃的食物也是中式的，不然君羨會擔心念念不習慣德國的漢堡和大香腸。
席間，君羨提到：“嫂子，家里有人學鋼琴嗎？”
韓夫人羞赧一笑，看向善念念的眼睛都在冒光，她的女兒天賦算一般。她聽老公說，念念是來參加比賽的。這得多高的水平啊！“我家那小姑娘想學，這不我們就孟母三遷，搬來了魏瑪嘛。就希望有一天，能去隔壁那學校?！?p> 隔壁那學校，自然就是李斯特音樂學院了，舉世聞名。
君羨便自薦，“如果嫂子不嫌棄，我這個期間，可以給孩子講講鋼琴指法技巧什么的。”算是對主人盛情款待的回報。
韓夫人大驚，“樂先生也懂鋼琴？”這一點，她丈夫沒有說。
善念念接過話，“他，是我老師?！?p> 意外之喜！韓夫人就差熱淚盈眶了，大抵天下望子成龍的父母都是這樣?！澳恰椭x謝樂先生了?！?p> *
李斯特國際鋼琴大賽每三年舉辦一次，為期近兩周。流程上分第一輪、第二輪、半決賽、決賽以及獲獎者音樂會。
善念念很輕松地通過了第二輪，進入半決賽。
當然，這只是就賽場上，比賽前夕還是會高度緊張。
除了參加比賽，君羨抽出一部分時間教主人家的小孩彈琴，以此交換念念練琴的時間。
沒接觸過普通小孩兒的君羨，很是無奈，為什么教了好幾遍還不會，同一個音被指出下次還會繼續(xù)錯，念念從來都是一次就會了。
好不容易挨到時間結(jié)束，君羨開始指導念念練琴，頓覺神清氣爽。
“這次，我們面對的來自全世界的鋼琴天才。我觀察了一下，進入半決賽的有五個對手，實力各個強勁?！?p> 君羨手里拿著一沓文件，是他網(wǎng)上搜尋的信息以及旁聽比賽第一手記錄的。
“來自利物浦羅素家族的安德魯，21歲；來自柏林的少女鋼琴手漢娜·菲舍爾，她今年才15歲，潛力巨大；來自維也納音樂世家的弗朗茨·馮；最最有力的對手是烏克蘭選手尤利婭，她曾經(jīng)師從謝爾蓋大師，也就是那位傳說中的烏克蘭國家交響樂團首席鋼琴；央音這次也派了位代表……”
接下來他開始分析每個對手的特色和優(yōu)勢。
那一串串名字無不代表了頂尖的實力。善念念一瞬不瞬地聽著，力量化為指尖的音符，汩汩涌出。
君羨閉目聆聽，身體自動地隨音律擺動。
極其罕見地，他很快睜開了雙眼，“喵喵，錯了一個音?！?p> 善念念的手在抖，不聽使喚。她埋下頭，“對……對不起，我重來。”
君羨注意到了她的狀態(tài)和情緒，莫非逼她太緊了，小丫頭受不住了？“喵喵，今天咱們不練琴了，我們?nèi)シ潘梢幌隆！?p> 眼中還帶著茫然，善念念唯恐他失望，堅定地說：“我，我可以。”
君羨的手覆在了琴鍵上，沖她溫和地笑，“今天，我們?nèi)タ锤璧潞拖??！?p> 這一天，善念念沒有練琴。她和君羨去了皇家劇院，在歌德和席勒的雕像前留影。參觀了歌德故居，她坐在古典主義的房間里，背誦《浮士德》名句。
“人人都退避不迭的門，你要勇敢地用力打開。只有每天追求自由和生活，才配享有自由和生活。”
君羨盡職地充當攝影師和工具人，手機咔嚓摁不停。
“喵喵，笑一笑?！?p> 善念念咧嘴，笑的和哭差不多。
“你是十八歲，不是八十一?！?p> 她對年齡無感。
“對，活潑一點。你一笑，席勒的詩歌也褪色。”
“一起吧！”善念念提議。
想到和小姑娘同框，君羨揉揉自己的臉，哂然，“不了吧，今天喵喵是主角?！彼杂X地老了，怕破壞了那靚麗的青春和風景。
“你不拍，我不拍。”
最后，君羨拗不過小姑娘，勉強兩個人自拍一張。善念念破天荒地擺了個剪刀手。
手機里，他們笑得比陽光燦爛。
第二天，善念念第一次，從容地走進半決賽賽場。
*
凌超晗以為匿名版事件會到此為止，然而卻有了愈演愈烈的態(tài)勢。
碰瓷的人似乎已經(jīng)不滿于在校園論壇里指控了，將戰(zhàn)火引向了天涯、微博和貼吧。
當代大學生，應該具備怎樣的精神風貌？
百年前，帝大學生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guān)心，真正擔得起國士風骨。
可現(xiàn)在的大學生，連續(xù)一周夜不歸宿，惡劣程度驚動了宿管部門，連續(xù)一周翹課，不知所謂。這種風氣如果不制止，會引發(fā)什么后果？
最后發(fā)帖人正義使者聲稱，本屆帝大招生簡章本應招收一個鋼琴生，可最后卻收了兩個。那個利用特權(quán)進入的人，現(xiàn)在正在堂而皇之翹課、不歸宿，敗壞學校風氣，這樣的人有何顏面留在校園？
這個質(zhì)問引發(fā)了全網(wǎng)的聲討。
*
帝大校園的天擎咖啡館，凌超晗和程敘正對著一臺筆記本談論。
“學校之所以設(shè)置匿名版，就是為了大家的情感、情緒有一個出口，言論相對自由?？捎腥思热焕眠@種自由詆毀、誹謗他人，那他就不配享有自由。阿敘，我想找到那個挑起紛爭的樓主?！绷璩虾戎Х?，云淡風輕，微微薄的唇吐出不動聲色的話，卻不容置疑。
“沖冠一怒為紅顏??！”程敘今天穿著大T恤，搭配一雙紅色人字拖，笑嘻嘻地咬著牙簽，手上卻絲毫不慢?！皬膩頉]見過你為哪個姑娘這么上心?！?p> 提起紅顏，凌超晗煩躁起來，他的第十一次好友申請還是沒被通過，這越發(fā)激起了他的勝負欲?！翱煲稽c，可以了嗎？”
“好了，老板?！背虜㈦娔X屏幕讓給凌超晗，“IP來自計算機機房。”
對方要么是警惕，要么就是沒有個人電腦。
“我不要IP，我要知道誰是始作俑者?！绷璩鲜チ四托摹?p> “快了快了！”程敘拔掉了牙簽，碎碎念，“萬物互聯(lián)的時代，只要你在網(wǎng)絡(luò)上留下痕跡，就會被追蹤。碰上黑客級的程敘，算你倒霉啦。搞定！”
他敲了下enter鍵，確認。
凌超晗皺眉，“是……她？”
煙水漪
今天，發(fā)現(xiàn)自己犯了一個錯誤。貝多芬的得意門生，李斯特的老師，不叫車尼爾，全名是卡爾·車爾尼。我找資料的時候，微信文章里不少寫的就是車尼爾，所以我沒仔細對照。 叩首，大家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