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死靜。
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整個房間像是死了一般的安靜。
最后只余下安厭低低的抽氣聲。
“你說什么……？”莊宣每天都懶洋洋翹起的唇角沒了弧度，他有些不可置信，伸手拉了一下安厭手腕，“安安，你在說什么？”
“我說，她是故意的?！卑矃挍]什么表情，整個人卻蜷縮起來，腦袋抵著膝蓋，聲音也悶悶的，“那天早上她跟我談過?！?p> “她說她很后悔?！?p> “她說她一輩子都在后悔?！?p> “后悔當初沒有跟喜歡的人離開，后悔糊里糊涂因為聯(lián)姻就嫁給一個陌生男人，后悔生下了一個和她丈夫一樣冷漠的兒子?！?p> 他說到這兒頓了一下，像是在壓抑著什么。
“她還說，后悔同意我爸和那個女人的親事，后悔放任我被他們像養(yǎng)狗一樣養(yǎng)大。”
“她說她錯了，錯的離譜?！?p> “但是等她回過神來，一切都成了定局，沒辦法了?！?p> “一切就是從頭錯了，她不喜歡她的丈夫，不喜歡自己生的兒子，所以也不可能喜歡她兒子的兒子?！?p> “她說她這輩子就對不起兩個人，一個是當初辜負了的青梅竹馬，一個是后來本可以救下的親孫子。”
“她說了好多好多。說時間沒能抹平當年的遺憾，也沒能改變?nèi)缃竦默F(xiàn)實。她說她看著我一點一點變成和她兒子如出一轍的冷漠樣子……就覺得喘不過氣來?！?p> “她跟我說了很多遍的對不起，臨了出門說要散散心?！?p> “我問她去哪兒散心，她說她的青梅竹馬一定會來接她，讓我不用擔心。”
“關(guān)門前她突然回頭沖我笑，那是我第一次見她露出那么燦爛的笑容?！?p> “她說，你知道嗎？曾經(jīng)有一個人很喜歡很喜歡她，她懶得下樓梯，就會調(diào)皮地從樓梯上往下蹦，那人就會在下面接住她。他臂彎有力，很有安全感，一點都不怕摔著?！?p> ……
所以后來他們可以確定的是，跳下去那瞬間，她不害怕。
有人接著她呢。
“安安，你也不要怕?！鼻f宣平靜下來，半跪著把人攬進懷里，輕輕安撫。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p> 高三的人時間總是過的很快，他們重新回到學校，就迎來了第二次模擬考試。
考試結(jié)束那天下午，班主任站在講臺上，面色有些凝重。
學生之間的消息也很靈通，因此臺上臺下皆是悶沉感。
最終還是班主任開了口。
“經(jīng)過咱們學校領(lǐng)導們的開會討論，決定倒出教室為我們高三十個班做分班?！彼f。
雖然早就知道了消息，但被班主任親口承認的感受還是不怎么樣。
“憑什么?。俊绷硪贿吅笈诺哪猩谝粋€反駁，“我們就剩一個月的時間了，憑什么還要分班？閑著了嗎？”
“別激動?！卑嘀魅螄@了口氣，“我也覺得這個想法不是很合理，但是領(lǐng)導方很肯定。因為咱們之后的一個月時間要經(jīng)過無數(shù)次考試，如果每一次都要分考場搬桌子，確實過于麻煩，不如就直接讓你們在考場上課?！?p> “我知道大家的想法，都是一起度過馬上三年的人，不想分開是正常的。放心，我們是一分為二，但不會有其他班級的同學插進來，新班也是咱們自己的同學?！?p> 意思就是由四十人一個班分成二十人一個班，然后多了一間教室。
莊宣懂了。
對他來說這也沒什么，先不說他本來就是半路插進來的，就他來的這一年精力也全放在安厭身上，沒深交什么朋友。
其他學生還是很不樂意，收拾東西時誰也不說話，氣氛一時間很壓抑。
就這么壓抑著咣當哐當搬了桌子到走廊，男生們又回來半死不活地幫女生搬書——當大家知道另一個班就在隔壁時又活了。
“早說呀！”剛剛第一個不樂意的男生重新生龍活虎，“就在隔壁怕什么！我嚎一嗓子兄弟們還能聽不見不成？！”
少年人的情緒來也快去也快，兩分鐘后就熱熱鬧鬧地討論班長怎么分了。
“要不分成兩半吧啊哈哈?！庇腥碎_玩笑，“或者班長大人坐走廊？兩邊都能管著?！?p> 大家都挺開心的，除了安厭。
此刻他被安排在教室的另一邊靠窗，多媒體黑板上放著新的座位表，他的新同桌是個不認識的名字。
而莊宣早在一開始就被安排搬到走廊等。
對于其他同學而言，分開，成了隔壁，也許沒什么。
但是對安厭來說……分開就是分開，遠近都沒有區(qū)別。
都是分開。
安厭垂著眼皮，沒管周圍的吵鬧，有點煩地拿出紙筆開始寫題。
沒過一會兒，旁邊傳來彭友自帶沙雕特效的聲音：“豁！安哥你怎么自己在這兒？這不合理??！莊哥呢？”
安厭不想搭理他。
這貨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能力太強了，竟然還呆在旁邊不走了，絮絮叨叨地煩人：“豁！寫題呢！話說莊老哥成績剛提上來，這英語要是沒有你他可怎么辦??！”
“不對??！”這沙雕叨叨一半覺得不對勁起來，眉頭一皺眼睛里滿是小問號，問出了安厭也想知道的靈魂問題：“我莊哥人呢？？不都排完了么，他到底坐哪兒?。俊?p> 這話問出來正好班長在旁邊路過，順嘴回答道：“莊宣？他應該在隔壁吧，我剛剛看見他在那邊收拾?！?p> 啪一聲。
安厭把手里的圓規(guī)掰折了。
沙雕如彭友，壓根沒看出他的不對勁來，繼續(xù)叭叭叭地掏出手機：“讓我問問讓我問問，我莊哥怎么能拋棄我呢？”
只見他在微信上鼓搗半天，三分鐘后垂頭喪氣道：“怎么還不回消息呢！真是兒大不中留啊……”
他還沒感慨完，就被人從后面拎住了命運的后脖頸。
“誰是你兒子？嗯？”莊宣扯著他像拔蘿卜一樣從座位上薅起來，動作粗暴面上卻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我不在這兒你就放飛了你自由的靈魂是吧？開始想當爸爸了是吧？要不要我滿足你的需求？”
“不了不了不了，我錯了大哥！”彭友秒慫，從莊宣手上脫離后忙不迭跑了。
于是這邊就只剩下莊宣和安厭兩個人。
莊宣在安厭椅子邊站定，伸手開了下窗。
他身體前傾，一時間湊得很近，安厭下意識就抓住了他衣擺。
“你怎么還回來了？”他兇巴巴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