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只感覺天旋地轉,陰陽顛倒,仿佛步入混沌之中。
剎那之后,重歸平靜。
猛地睜開雙眸,眼前是碧綠的浪濤,河水涓涓。
落天河底。
“這便是你的畫中世界?”
白檀盤膝而坐,嘴角揚著詭異的微笑,目光落在眼前的畫作之上。
畫中的男子被包裹在狂風巨浪之中。
二十八個死于己手的漁民,化作妖魔,如黑風席卷而去。
“我知你或許有些能耐,可就算是那些捕頭又如何了?我在此地久居,就是要將落天河搬入我的畫中,讓你嘗嘗溺死的滋味!”
她玉指有節(jié)奏的敲打自己的下巴。
等待第二十九只妖魔封印入畫。
然而下一刻,她臉色微微僵硬,蘇城并未如想象那般手足無措。
蘇城四肢舒展,在河水中飛速穿梭。
白檀腦海中的詞匯,根本不足以形容蘇城此時的形態(tài)。
如果非要描述的話,只有四個字:浪里白條。
不待白檀反應過來,第一只妖魔被白光覆蓋,轉瞬之后消失不見,徹底步入輪回大道。
“怎么可能!”
接下來的事情更加簡單、粗暴!
第二只妖魔、第三只妖魔……第十只妖魔,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皆被一指洞穿心臟。
“不行!”
白檀內心慌亂。
她必須要制止這一切。
畫妖師的畫,以畫靈為核。
此畫的畫靈,便是那二十八只妖魔。
畫靈若毀,畫作不攻自破;相反,蘇城則會被永遠封印其中,久而久之,成妖成魔。
白檀雙手結印,畫氣入紙。
妖魔變得愈加瘋狂,張開血盆大口,赤身猩紅……
可她還是失算了。
這一切在蘇城面前,全部是徒勞的。
僅僅三息時間,二十只妖魔,全部被金光覆蓋。
蘇城腰身一挺,整個人凌空踩在河面之上,遙指蒼穹,道:“白檀,現(xiàn)在你可有悔改之意?”
白檀俏面陰冷,沉聲道:“報仇雪恨,何錯之有!”
蘇城聞言,無奈搖頭,雙眸緊閉,體內仙力爆涌而出,落天河面突然暴起八道水柱,直逼云霄。
每一道水柱升起,都伴隨著一道妖魔揭斯底里的嘶吼聲,血浪滔天。
二十八只妖魔盡滅,畫靈毀!
再望天,一個巨大的口子浮現(xiàn)眼前,猶如黑洞般,將四面八方的能量吸入其中。
蘇城振臂一呼,這一方小世界,支離破碎,山呼海嘯。
白檀猛地吐出一口鮮血,眼前畫作盡數(shù)破滅,一道湛藍的光芒閃耀,蘇城已站于眼前。
她冷冷的喝道:“我不服,我不知道,我為陳家老小報仇雪恨,我究竟何錯之有!”
蘇城站于凜冽風中,道:“知縣該殺,但你卻不該濫殺無辜!”
白檀嗤笑道:“我也想直接殺他……算了,蒼天有眼,那狗官已死,現(xiàn)在就算被你殺死,也死而無怨了?!?p> 蘇城本不打算說,但看見這樣一個可憐人跪坐在地,心中忽然一軟,嘆道:“那知縣,是我殺的!”
“你?”
白檀猛然睜開美眸,滿臉不敢置信。
她只知曉那狗官死于石林,卻不知死于誰手。
萬萬沒料到,竟是眼前之人所殺。
須臾間,似乎一眼萬年,看破凡塵,身周紅芒微微一閃,肉體開始變得虛幻起來,道:“算了,如今的我不過是一道意念而已,或許早該消散了吧?!?p> “意念?”
蘇城吃驚!
白檀點首,說道:“是的……”
她并未多說什么,也沒想透漏自己肉身正在何處,而是從懷里掏出一粒渾圓的丹藥,遞在蘇城手心,道:“這是驅邪丹,給你娘服用了吧。她是個好人,收留了我,我不會讓她為我而死?!?p> 語畢,飄蕩在半空的倩影緩緩消散,化作一朵妖艷的白檀花落于地面。
一陣清風襲來,將花瓣卷入落天河。
蘇城捏著散發(fā)淡香的驅邪丹,久久無語。
這世道,惡官當路。
若沒有惡官,哪來如此悲涼的人生。
他轉身回到林氏的房間,用林陽的口吻噓寒問暖良久。
騙她說,白檀家中有事,必須要提前離開。
林氏吃了藥,體內死氣緩緩消散,身體愈發(fā)硬朗,至少自己照料自己不成問題。
最令人欣喜的是,林氏的眼睛似乎能看見光了,雖然還略有模糊,但絕對是復明的前兆。
林氏問道:“白檀姑娘是個好姑娘,這些日子以來,娘多虧她的照料。你剛剛是不是惹她不高興了?”
蘇城沉吟半晌,搖頭道:“怎么會呢,她是個好姑娘,臨走前說忙完這段時間,再過來看您?!?p> 林氏高興的笑道,“實在是太好了。兒啊,你也趕快回去吧,別讓提司大人不高興,娘這里一切安好,能自己照顧自己?!?p> 蘇城看天色漸亮,哀嘆一口氣,不舍的說道:“娘……您放心,有時間我再回來看你。”
……
回到筑城司,靈魂歸位。
天微亮,筑城人們起床,集體背誦《筑城人》。
然后是早飯時間。
大家一邊吹牛聊天,一邊啃饅頭咸菜。
趙守財舔著肚子,傲嬌的說道:“哼哼,你們也許不知道,我在家的時候,地位高的很。就我那內人,對我是服服帖帖,千依百順,我指東,她不敢往西,再瞧你們那樣,一個個慫包似的?!?p> “真的假的,不會是吹牛的吧。”
“就是,瞧你長的也不出眾,怎么可能?”
“豈止是不出眾,簡直有點拖后腿。”
趙守財蔑視一笑,道:“瞧你們這幫蠢蛋,因為我技術好,能力強唄。”
剛喝了一口粥的蘇城差點被這話嗆死。
這些天來,占據(jù)八、九個人的身體,可以說對每個人都了如指掌。
別看有的人又瘦又小,但某些能力強的很,可謂是鶴立雞群。
有些人虎背熊腰,五大三粗,實際上外強中干,虛的吃多少腰子都白扯。
就拿趙守財來說吧,一句話形容:走道扶墻根,吐痰帶血絲。迎風淌眼淚,尿尿刺腳背。
他那妻子死心塌地跟著他……純粹是因為沒有見過世面。
大家聊得正興起,提司愁眉苦臉的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在蘇城旁邊。
蘇城奇怪的問道:“提司大人,筑城任務不是完成了嗎?”
提司哀嘆一聲,道:“任務是完成了,我愁的是,明天又要送來一批囚犯,里面有個扎手的……女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