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姝四人進了客棧,里面雖無奢華,但也整齊干凈。
傅姝還算滿意,卻見滿堂坐滿了人。想必是剛才的那群人,衣著光鮮,神色嚴謹,透著不尋常的氣息。
正首處,正坐著一個容貌不俗,錦衣華服的二十七八歲的男子。
傅姝看向?qū)Ψ綍r,對方警覺地抬眸,毫無防備地撞上。
那雙眼眸深邃莫測,如同毒蛇般透著陰冷的寒氣。
傅姝不覺從心底發(fā)怵。
一小二含笑走來,“客官,對不住了,這里已經(jīng)有爺包下,還請客官到別處休息?!?p> 傅姝立馬斂了心神,打量了小二一眼,笑容諂媚,身材長瘦,但雙眸賊亮,透著精明之色。
“雖是如此,可外面下著大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讓我們?nèi)绾稳e處?”傅姝眼神希冀地看著小二。
那雙眼眸清澈動人,饒是戴著面紗,依舊難掩動人之色。
小二是個男子,見女子如此,難免動了惻隱之心。
“小姐,小的不想如此。要不小姐去求求那位爺,說說好話,看看可否通融通融?”
傅姝見小二指的人正是剛才與她對視的男子,心中頗有些忌憚。
此時,電閃雷鳴,客棧里的門窗啪啪作響,狂風(fēng)肆意,人心浮動。
客棧大堂內(nèi)一片漆黑,不多日點起了蠟燭,忽明忽暗,猶如鬼魅。
傅姝深吸一口氣,目光鎮(zhèn)定,朝為首的男子走去。
李魏抬眸間,透過熒熒燭火,一個身姿妙曼的女子朝自己走來,清澈明亮的眼眸,如同一灣清泉,一頭烏發(fā)如墨,舉手抬足間透著溫婉之氣。
他什么樣的美人沒見過,只是一眼,他便能看出對方定然是個姿容出眾的女子。
李魏眸中閃過一絲興味,當然,死在他手中的美人也不少。斂眸間掩飾一閃而過的陰翳和嗜虐。
“這位爺,能否允兩間房?”傅姝小心翼翼道。
李魏嘴角上揚,眼神瞬間變得邪肆放蕩,聲音邪魅,“也不是不可,只是需要小姐舍一件東西?!?p> 傅姝心里咯噔一聲,打住!后面的話她絕對不想聽。
傅姝笑容勉強,“打擾了?!憋L(fēng)里來雨里去,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李魏見傅姝如此識相,心中不舒服,便道:“你怎么不問什么東西?何況這驟雨何時能停也未可知?”
傅姝嘆息一聲,“凡事先來后到,爺占理兒。雖大雨傾盆,但稍稍歇歇,想必一炷香的時辰便會烏云散去。爺不應(yīng)許,自然有難言不妥之處,小女何必勉強。至于爺說得舍一件東西?小女因生了一場大病,容貌鄙陋,難登大雅之堂,怕驚擾了大家。若是錢財,爺一身華貴,奴仆成群,而小女一身素衣,隨身不過衣履吃食,可以相提并論?老老幼幼,不值得爺如此費心?!?p> 看她多有自知之明!
李魏來了興致,眼神玩味,眸中透著攝人的光芒。
“哦?果真面如夜叉?”
傅姝嘴角一扯,此人到底會不會說話?
“小女難見人,并非猶如惡鬼。”傅姝雖氣惱,但暗示自己,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人間不值。
那人人多勢眾,不可招惹。若沒實質(zhì)性傷害,管他口舌之快。
李魏原本想見對方動怒,誰知對方的回答中規(guī)中矩,眼神真誠不過。
果然是大家閨秀。刻板無趣。
李魏立馬歇了逗弄的心思。
“既然是如此,便允你一間上房。”
身邊的屬下午旦一愣,他何曾見過吳王殿下有如此好心過?目光復(fù)雜地掃向一旁站立的女子。
一身白衣,雖戴著面紗,露出一雙水杏,雖不見真容,但舉止文雅端方,氣質(zhì)溫和,一看出身名門。難得是待人平和,全身散發(fā)著親近之意。
大家閨秀比比皆是,但如此平易近人的女子卻是少見。
難道殿下是動了娶正妃的念頭?
傅姝沒料到對方會這樣說,面色一怔,連忙欠身行禮道:“多謝爺。投桃報李,小女雖無貴重之物,但以吃食以表心意,還請爺不要嫌棄才是?!?p> 讓是情分,不讓是本分。她沒理由指責(zé)對方無情。反而不管對方是什么人,對方幫了自己,她應(yīng)該感謝才是。
李魏還是第一次從旁人眼中看到感激之色,而非恐懼畏怯,心中的陰郁散了幾分。眼前的女子倒是乖順,越發(fā)順眼了。
傅姝從包袱里取出陶瓷罐子,里面裝的便是剛發(fā)酵好的酒釀,親自遞到李魏面前。
她為主,翠屏他們?nèi)藶槠?,她親自送去,才顯得有誠意。
“這是小女親自釀的酒釀,可有益氣補血之效,打開即可食用。若加雞蛋紅棗以滾水一道,也是一道美味?!?p> 李魏見傅姝口若懸河,眉心一擰,“是嗎?那讓后廚去做?!?p> 掌柜的連忙應(yīng)承。
午旦卻面露急色,趕緊道:“主子,要不改日再試?”
傅姝見此,便知對方是懷疑自己下毒,為不給自己添麻煩,解人家之顧慮,道:“這位大哥提醒的是,這酒釀的火候還未到,還需等上二日方可。”
李魏眼眸一瞇,周身散發(fā)著冷氣,讓多嘴的午旦面色一變,膽顫心驚。
“好吧?!崩钗簯袘械厮闪丝?,似笑非笑地看著傅姝,“你倒是善解人意。”
午旦心里一松。
傅姝卻覺得對方的眼神別有深意。
隨他!她問心無愧。
只是她們有了住處,但袁叔她不能不顧。男女有別,總不能讓他跟她們一處待著。
“小女有個不情之請?!?p> “說來?!崩钗吼堄信d致道。
傅姝有些尷尬,“小女還有一家仆,年歲已大,能否請爺換上房舍二間人號房?”
李魏目光審視,“一個家仆而已,你何必在意?”
傅姝目光炯炯,“袁叔名義上主仆,但這些年來待我們家衷心不二,如同親人一般。仆人也是人,遮風(fēng)避雨之地也需要。人是血肉之軀,哪里能經(jīng)受風(fēng)雨苦寒?”
李魏面色震驚。在他看來,高低貴賤乃人倫天理,奴才衷心舍身乃天經(jīng)地義。
“你倒是一番菩薩心腸?!崩钗亨托σ宦暎型钢爸S之色。天真而又愚蠢!
傅姝置之一笑,“爺繆贊了。小女一身是病,打小隨母親吃齋念佛,身體方好些。智慧大師還曾說小女有慧根。受她點化,小女這一路是前去萬古庵出家修行,才痊一身無痛無災(zāi),也不會給家人親友帶來禍患?!?p> 說罷,戲精上身,雙手合十,嘴里念道:“阿彌陀佛?!?p> 眾人皆愣。
眾人皆醉我獨醒,傅姝覺得自己的應(yīng)對能力超強,免去他人的好奇心。
試問,誰會對一個即將成為尼姑的女子動歪心思?
不是她自戀,而是覺得有必要,一絕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