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一早,老徐抱著試卷笑容滿面的走進教室。
“同學(xué)們,又到了激動人心的時刻。你們的考試成績出來了!”
“那可真是……so bad?!?p> 臺下一片唱衰聲。
老徐胖乎乎的手,在試卷上拍了拍:“你們簡直給我太大驚喜了!”
班里同學(xué)聞言,眼神亮了起來。
“英語年級最高143,我們班的褚敘。第二也是我們班的,易小溪137?!崩闲熨澰S的看了看同桌兩人,果然沒令他失望。
班里一陣驚呼聲。褚敘也太牛了吧,這樣的難度都能考這么高。
老徐還是笑盈盈的模樣,但班里其他人總覺得后脊背發(fā)涼。
“其他同學(xué),哈,平均分107。你們可真是讓為師surprise!”
作為弘文的重點班,十一班以往的英語平均分都在120以上,足以見這次考的有多差了。
褚敘這兩天情緒不太好,雖然他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易小溪發(fā)現(xiàn)他常?;瓴皇厣?,眉頭緊皺,耐心也查了許多。她問,也只說沒事。
估計是家里的事,她昨天讓王叔安排了人,看著點褚敘家。
“我考了第二呢?你不夸夸我?”
褚敘回神,看見她卷面上鮮紅的數(shù)字,并沒有多少驚訝。但還是依她所言,“夸夸你!”
易小溪不滿的撇嘴:“你也太敷衍了。”
她還要說什么,放在包里的手機突然響了。在學(xué)校只有王叔能打通這個號碼,看著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她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王叔?!?p> 她努力平復(fù)著心情,靜靜聽完后,讓王叔安排車來學(xué)校接她。
掛了電話后,她先安撫褚敘:“褚敘,你爺爺出了點事,你別急,王叔已經(jīng)把他送到醫(yī)院了,我們現(xiàn)在過去?!?p> 褚敘聽到“爺爺出事”,腦中瞬間一片空白。不待她說完,就猛地起身,要往外跑。易小溪一把拽住他,別連同桌子一起被拖行了一段。
“我安排了車?!鳖櫜坏妙~頭的傷,見褚敘停下來,她忙喊道。
褚敘冷靜了幾分,拉起易小溪就往外走。
出事后,王叔就讓人在校門口等著了。兩人剛出去,司機忙打開車門,待他們坐定后,一踩油門,絕塵而去。
車子停在一家私立醫(yī)院,褚敘拉開車門就往外跑,易小溪忙跟上去。
有人在門口等著,將他們帶到VIP病房。
褚爺爺躺在病床上,房間里站滿了醫(yī)生。
“小姐!”
易小溪點點頭,看向醫(yī)院的院長:“趙叔叔,怎么樣?”
趙院長臉色沉重,搖搖頭。老人本就年事已高,又撞到腦部,流了許多血,加之怒火攻心……
褚敘跪在病床前,緊緊握著老人的手。
“你來了?我說了,不用,不用通知你了,耽誤你學(xué)習(xí)!”老人緩了口氣,“你別傷心。爺爺?shù)搅藭r間了,你,你奶奶,在那邊,等我,等我很久了!你好好的,爺爺,對不起你……”
“嘀~”心電監(jiān)護儀發(fā)出響亮的示警聲。
褚敘看著病床上安詳離去的老人,巨大的悲傷迎面撲來,壓得他喘不上氣來,他想叫一聲“爺爺”,喉嚨似乎塞了一團棉花,他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來。
易小溪上前幾步,將僵直在地上的人,攬入懷中。
王叔見狀,帶著醫(yī)生先行離開。
“褚敘?!币仔∠恢浪苷f些什么安慰他,只能徒勞的一遍遍叫著他的名字。
她感覺到肩頭滾燙的溫度,攬著他的手,輕輕拍著少年彎曲的脊背。
病房外,王叔還在等候。易小溪將情緒稍稍平復(fù)些的褚敘,安置在病房里的沙發(fā)上休息。
“怎么回事?”
今天早上,褚敘剛?cè)W(xué)校沒多久,就有個醉醺醺的男人上了樓。安排在這里的人,起初并未多想。這里魚龍混雜,一個酒鬼出入很正常。
但很快,樓里就傳出了爭吵聲,兩人怕驚到老爺子,出去查看。就見那醉漢從房里倉皇逃出,他們忙推門進去,就見老爺子倒在血泊中。
他賭博輸了錢,想找兒子要。在學(xué)校門口看到褚敘獲獎的事,轉(zhuǎn)道去了家里。不顧老人的阻攔,在屋里翻找一番后,一無所獲。拉扯間,將老人推了把,撞到了桌角。
“人我們抓到了,確定是褚老爺子的兒子?!闭f到這里,王叔轉(zhuǎn)頭就見褚敘倚在門口,不知聽了多少。
“他在哪?”褚敘語氣平淡,眼神中一片死寂。
易小溪示意王叔先離開。
褚敘扯住要走的王叔:“他在哪?”
“褚敘,你放手。”易小溪拉開他的手,把人帶進病房,關(guān)上了門。
“你是不是也要包庇他?你跟我說他在哪?”
易小溪忽略被捏的生疼的胳膊,“我沒有要包庇他。爺爺還在這里躺著,我們先讓他入土為安,好不好?”
褚敘松開手,靠著門跌坐在地上,將頭埋進雙臂中。
易小溪心疼的抱住他。少年的眼角泛紅,眼中布滿血絲,眼神迷茫而無助。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唇色發(fā)白,有些干裂了。
“褚敘,我會一直陪著你?!?p> 外面的天色漸晚,情緒起伏劇烈的少年,終于在她懷中淺淺睡去。
王叔聯(lián)系了殯儀館,找好了墓地。等褚敘醒來后,易小溪努力措辭,跟他說了要去火化的事。他似乎已經(jīng)平靜了下來,在同意書上簽字后,乖乖站在一旁目送著爺爺被醫(yī)院的車,送往殯儀館。
老爺子出殯那日,天色一直陰著,后來下起了細小的雨。
王叔將褚敘的父親也帶了過來。被關(guān)了兩天,男人看著清醒了,跪在老爺子墓前聲淚俱下。
褚敘冷眼看著他表演。
男人說著說著,怒氣漸起:“我當(dāng)老子的,找兒子要錢,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你為什么不給我,你就是想看我被要債的打死。老不死的東西,我……”
褚敘終于忍不住,一把扯住他的衣領(lǐng),狠狠地沖他臉上揮出一拳。
男人被打倒在地,毫不在意的擦去嘴角的血跡,眼中帶著挑釁。
雨幕中,王叔為易小溪撐著傘,一行人看著少年對男人拳腳相加,卻并未有人上前制止。
許久,少年踹了腳地上不知死活的男人。他雙腿發(fā)軟,跪倒地上,雙手捂著臉,失聲痛哭。
易小溪走出傘下,陪著他跪到老人墓前。
雨很快將兩人的淋透。王叔怕他們著涼,為兩人撐起了傘。
夜晚降臨,褚敘緩緩起身,搖搖晃晃的離開了墓地。他身后,易小溪無聲的跟著。
送他安全回家后,易小溪正要跟進去,卻被關(guān)在了門外。
“你記得洗個熱水澡,吃點東西?!?p> 她不敢多糾纏,怕惹他生氣。隔著門叮囑一番后,隨著王叔回了家。
連續(xù)三四天沒有去學(xué)校,老徐不放心打來電話詢問。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又跟他多請了幾天假。老徐叮囑許多,臨掛電話時,將兩人的成績報了一遍。
“褚敘全省第二,總分708。你也很不錯,591分。全校二百四十五名?!?p> 掛了電話,易小溪心里一松。她一直擔(dān)心自己成績不好,褚敘現(xiàn)在這種情況,她怎么可以離開,到時候要說服父母留下來,又是個難題。
王叔在一旁聽到她的成績也替她開心。
經(jīng)過這段時間,小姐對褚敘的感情擺的明明白白,要是這時候出國,小姐怕是要傷心了。
晚點的時候,王叔將易小溪的成績報給先生和太太。
雖然遺憾女兒不能來溫哥華,但兩人也很為她的進步高興。
王叔趁機將最近發(fā)生的事,簡單說了一下。
“你覺得那男孩子怎么樣?”
王叔客觀公正的評價:“很優(yōu)秀,學(xué)習(xí)成績很好,這次聯(lián)考全省第二。孝順上進,長得也好看。只是家里比較復(fù)雜,條件也略差了些?!?p> “家境倒無妨,你看著點果果,讓她注意分寸。”
王叔笑著應(yīng)了下來。
易小溪叫了家庭醫(yī)生,將身上的傷處理了一下。之前被褚敘拖著的時候,撞到了腰,額頭也劃了一道,雖然不嚴(yán)重,但一直沒來得及處理,她怕留下疤。
晚上給褚敘打電話,他一直不接,易小溪有些擔(dān)心,想過去看看,但她今天淋雨有些發(fā)燒,醫(yī)生給她掛了吊針,結(jié)束都到凌晨了。
一早她到褚敘家門口,敲了半天不見人開門,她那配的鑰匙開了門。
窗簾拉著,屋里光線昏暗。她在門口摸著開了燈。
屋里很亂,家具七零八落,地上散落著破碎的玻璃片。她小心的找了一圈,在臥室找到埋在被子中的褚敘。
易小溪靠近時,聽見他在低聲呢喃。
想拉他起來時,手碰到滾燙的身體,嚇了一跳。她伸手去摸他的額頭,雖然很快被他打開了,但額頭的溫度明顯高得嚇人。
她忙打電話叫了司機上來,兩人將燒的迷迷糊糊的褚敘送進了醫(yī)院。
昨天回到家,褚敘看著空落落的房間,在沙發(fā)上坐到深夜。后來燒起來,他記起易小溪的叮囑,準(zhǔn)備洗個澡,結(jié)果兜頭澆下一股涼水。
他就這樣濕著身子回到臥室,心里空蕩蕩的,風(fēng)一吹能聽到回響。他甚至想,就這樣吧,反正再也沒有人要他了。
迷糊中有人在他耳邊說,“我會一直陪著你”,
可她沒有來。
“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