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中秋夜（五）【求收藏推薦】

　　第23章中秋夜（五）

　　秦淮樓，自晉初便聞名江左。而讓它名聲大噪的不是什么絕色花魁，而是一代名相謝安。

　　其時王謝秉政，朝中一旦官職出缺基本卻經(jīng)由王謝二人舉薦，有志向又自詡名士一般卻會在秦淮樓清議朝政來提高聲望。但說到底，就是想被王謝二人賞識。

　　尤其成功案例還真不少，更讓當(dāng)時的人認(rèn)為這是一條晉身之路。使得它更像當(dāng)時的人才市場，讓人趨之若鶩。

　　郭鳴仁是第一次踏足此樓，入目之處盡皆美輪美奐，亭臺樓閣彩燈高掛互為輝映。他仿佛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個個衣香鬢影笑意盈盈，花園中央的水池旁，兩個女子正如花間蝴蝶般翩翩起舞。

　　入得大廳，他更不自禁的低低的“哇~”了一聲。飛閣流丹雕欄玉砌，一群花枝招展的舞姬廳中央處起舞。樂聲悠揚間，人們推杯換盞，盡情地享受。

　　郭鳴仁在心中暗嘆：格調(diào)就是不一樣，不然怎會公認(rèn)秦淮第一呢??？單單賓客的素質(zhì)就不一樣，別管人家裝沒裝，反正人人都端端正正的。

　　謝廷豐兩兄弟當(dāng)先引路從側(cè)面的樓梯上了二樓，一群人進了雅間。這雅間地方不算寬敞，勉強擠下這一行青年男女。沒辦法，好的地兒都滿了，而且都是在坐的叔叔伯伯。

　　郭鳴仁進門時就看見了自家的侍衛(wèi)，想必郭德江郭老爺也在此應(yīng)酬。

　　不多久，酒菜上桌，喝過兩杯后幾人又談起過段時間廬陵公是否參加清談大會。

　　近段時間以來，廬陵公謝陽伯的名字經(jīng)常傳入郭鳴仁耳里。無他，謝家兩兄弟無論啥場合都提兩嘴。在家里，郭德江提過，郭夫人提過，郭姐姐也提過。

　　郭老爺郭夫人提的差不多是一回事，都是佩服廬陵公的學(xué)識人品。郭鳴仁多口問了他們是否見過本人，兩夫妻口徑也一樣，聽父輩說的。

　　郭姐姐提的卻是八卦傳聞。

　　據(jù)聞常平出生時有異象，到郡主百日時，太后尋來廬陵公替郡主看過面相卜了一卦。結(jié)果廬陵公當(dāng)即拜倒口稱大利，但大利什么卻未傳出。反正這事后來傳得玄乎其玄，郡主也備受皇帝太后寵愛。

　　郭鳴仁也當(dāng)聽個笑話，他依然推崇科學(xué)發(fā)展觀。

　　“話說，廬陵公到底會不會出席清談大會？”封凌志問道。

　　“這還真說不準(zhǔn)，盡管拜帖請?zhí)焯焖蛠?，他老人家從沒明確答應(yīng)過，也沒見過外人?！敝x瑞粦回答，其實他也不明白伯公心思，因為像他們這些小輩近段時間也只見過他老人家兩面。

　　“那你們謝家會辦個一個清談會嗎？”

　　“家里根本沒討論過這問題?！?p>　　“嘿，前些時間還有些跳梁小丑不知天高地厚，聲稱要謝家難看，現(xiàn)在哪兒去了？哦，聽說被歹人打了！哈哈哈！”凌志哥有意無意的看向郭鳴仁。

　　因這事他曾被二叔質(zhì)問過，他沒做過當(dāng)然矢口否認(rèn)了。謝家兩兄弟也說沒有，凌志哥是相信的。兩家雖有恩怨，但從不下這些黑手。

　　他懷疑郭鳴仁也不無道理，近段時日以來，他口中的賢弟像變了個人一樣。以前單純心直的賢弟現(xiàn)在變得深沉了，特別是對他的態(tài)度也沒了以前的親熱。

　　那句‘王女不如青樓女′賢弟真的會沒反應(yīng)？他是不信的。

　　又想起離京時的事，封凌志一陣無奈，只得一杯悶酒落肚。

　　“哼，那些人真能消停就好了?！敝x廷豐哼了聲。

　　常平聽他們說到這茬，默默的低頭偷笑。那晚的事她在父王的車夫嘴里問得一清二楚了。就因這事，她對郭鳴仁的怨念也消了。

　　大兇姐姐看見常平偷笑，又不時偷偷瞟一眼郭鳴仁，“郡主妹妹，笑啥呢？”

　　這話引來另外四女側(cè)目，都奇怪的看著她。

　　常平臉一下子就紅了，急忙道：“沒……沒啥。”

　　紅錦兒水仙兒對望了一眼，又看向紫婷兒。見她依然面色如常，心里都暗嘆了一聲：何必呢？

　　而在樓里最豪華的雅間里，卻有一堆人在為同一問題煩惱。放眼看去全是各家頭面人物，郭德江郭老爺也赫然在列。主席上的，正是郡守李大人！

　　“各位，情況刻不容緩了。既然大家都有難處，而郭大人又肯為朝廷分憂。本郡是支持的，大家怎么看？”李大人說完，微笑著飲了一杯酒眼睛在眾人臉上掃來掃去。

　　列席的王義博閉上雙眼，側(cè)著耳朵聽身周的人討論。封傲雪的父親封家二老爺封明雖未閉眼，但也不作聲。

　　郭德江與謝景同對望一眼，雖然都面現(xiàn)憂色，可心里卻在偷笑。

　　謝景同就是謝瑞粦的父親，未來的咸亭侯。

　　事情是這樣的，近幾年來長江改道，支流匯入章水。原本低洼的鄱陽郡以西的土地被淹沒成湖澤，百姓流離失所。

　　朝廷雖有救濟安民，但沒了農(nóng)地的百姓為了生計紛紛遷離。這幾年難民都向建康這邊跑，開始時各家都收容了不少人充作佃農(nóng)。但這做法也是有個上限的，現(xiàn)在各家都無法再收容了。

　　可湧來的難民越來越多，現(xiàn)在城外聚了不少難民，還多了許多治安事件。聚寶山腳下搭起了許多棚屋，環(huán)境也混亂不堪。

　　這事對謝郭兩家影響是首當(dāng)其沖的，他們的食邑封地就在這邊。

　　他們也不時讓人去派衣食，但真是長貧難顧啊！這本該由朝廷來安置的難民，怎也不該落在他們頭上?。?p>　　于是他們就找到郡守大人，讓他來想辦法。李大人幾次上奏朝廷，可也沒個準(zhǔn)信，他也不敢私自開倉放糧。

　　今晚約齊各家的意思就是讓他們出些衣糧賑災(zāi)，先讓難民過冬再說。

　　這事本來一早就要辦了，可早前的事件一頓鬧才拖到今天。

　　郭鳴仁也知道這事，按他的說法就是找人公攤，虧可不能自己一家吃！如果都不愿出錢出力的話，就讓郭德江出殺手锏：撒潑！

　　讓他們出錢出物，在郭謝的封地找一處安置，然后編籍入戶，幫助他們重新過日子。簡單來說就是你們出錢物，我們騰出些地。

　　不然就要么把難民往馬牧、新林方向趕，要么往東趕。

　　馬牧和新林是張家和古家的地方，往東一大片就是王家和封家的地方。

　　但用腳指頭也猜到他們不愿！

　　不愿出錢出力，更不愿郭家得名得利。

　　見一眾人都推說為難時，郭德江郭老爺站了起來。裝出一副憂國憂民痛惜百姓的模樣，然后話鋒一轉(zhuǎn)，“咱老郭家小小縣伯也實在有心無力??！要不這樣，看誰家愿安置百姓，咱出些錢物，咱們換換？”

　　狼狽為奸的李大人和謝景同一起和應(yīng)，封明不作聲是在看王義博怎么說，他可是準(zhǔn)備好了和王家開杠的。

　　王義博在心里在罵娘，但面上依然毫無波瀾。小小縣伯有心無力？什么意思？咱們這些縣公郡侯就要有心有力了？咱王家一堆郡公郡侯更是責(zé)無旁貸了？

　　主要是謝家也跳出來實在讓他不爽！謝家主要的封地不在這邊，小東山那一片本就無關(guān)緊要，只是紀(jì)念意義居多。

　　果然張家和古家都跳出來反對郭家要趕人去他們地盤的想法，又跟李大人據(jù)理力爭，說這根本就是郡守的職責(zé)云云。

　　李大人很遺憾的表示，這幾年主要就是建康調(diào)糧過去鄱陽的，倉里能有多少？李大人不過是照顧朝廷體面罷了，他們也都心知肚明。建康這地方，士族一大堆，好地好田都是他們的，又不用交賦稅，官倉從來就沒滿過。

　　朝廷其實有賑災(zāi)的，但主要方向在鄱陽一帶。難就難在各地秋收在即，調(diào)集也需要時間。一時半會還顧不到建康這邊。

　　王義博想過拖字訣，拖過這一段，朝廷自然會解決。但迫在眉睫的是這個冬天！誰都知道，這些平常溫順的百姓到了生死關(guān)頭可是什么都干得出來。

　　安置這一萬多災(zāi)民豈是易事？一個不好就是惹火燒身，這名聲不是這么好博的！

　　王義博睜開雙眼，嚴(yán)肅的開口道：“好，出錢出物，我王家應(yīng)了。郭老弟既然肯出地安置那就最好，但日后出了亂子，郭老弟可要一力承擔(dān)？”

　　這話誰還不明？王家一派的紛紛附和，意見也是一致，讓郭德江擔(dān)起責(zé)任。

　　郭德江看著這些人的嘴臉簡直反胃，壓下心中的怒火，站起身來正色道：“老郭家說到做到！郭某人食君之祿守土一方，安撫百姓自會不遺余力！為免有人出多有人出少，咱與李大人擬了一份章程，請各位過目。”之后，在袖中拿出一本，遞給了還在廳中的古家主。

　　古家主接過一看，又轉(zhuǎn)呈給王義博。

　　王義博仔細(xì)看了一遍，又給眾人閱覽。本子上定明，各家以爵祿出封地三成糧，錢十萬貫，木料石料五十車等等。這其實都在可接受范圍之內(nèi)，但其中一句‘在建康常住家族中，有爵位者出一份。′這不是以家為單位，是以爵位為單位。以王謝這樣的大族，出的自然最多。

　　不過，這依然在王家可接受范圍之內(nèi)！記錄在冊的食邑封地本就不多，三成更是九牛一毛。真正的收入是已經(jīng)變?yōu)樽约业柁r(nóng)的產(chǎn)出！

　　這么多年下來，好田好地都被他們這些士族刮干刮凈。這些事歷朝歷代的士大夫都這么干的，沒什么奇怪。

　　但這也是禍亂的根源！

　　看見他們還在議論紛紛，謝景同站出來表態(tài)：“我謝家除了出地，也按本上擬的出資出物！公平起見，請王家主派人代為監(jiān)督點收及押運。不知王家主意下如何？”

　　封明也站起身來：“封家同意！”

　　這一著可是王炸了，謝封兩家一發(fā)聲，眾人閉上了嘴，都看向王義博。

　　這就明擺著反將一軍！剛才他要求郭德江擔(dān)責(zé)，現(xiàn)在名為監(jiān)督，如果短斤少兩他王家也須負(fù)責(zé)。

　　王義博心中冷哼，也站起身來回道：“好，賑濟災(zāi)民王家也是義不容辭的！”

　　李大人這時也站了起來，接過本子笑著道：“大家果然是心系百姓的，本郡雖然俸祿不多，也拿出一份！來人，筆墨伺候！”

　　筆墨送來，李大人提筆在本子上簽上大名。然后說道：“本郡簽字作實，各家主如無異議也請簽上大名，日后本郡也好向朝廷為各位請功！”

　　人就最怕做好事無人知，聽得李大人如此說，心情頓時就不同了。士族皆好名，捐些錢物換來好名聲倒也劃算。

　　眾人紛紛簽名時，李大人走到郭德江身邊低聲道：“這事就有勞了，需要幫忙盡管提，本郡會配合的?！?p>　　“這萬來人還好解決，最怕人越來越多啊！鄱陽的形勢真不樂觀，希望不會發(fā)生亂事吧！”郭德江嘆了一聲，雖然兒子說有辦法，可他還是心中沒底。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一陣喧嘩聲。不知是哪家侍衛(wèi)來報，大廳打起來了。

　　李大人忙問：“誰打起來了？”

　　侍衛(wèi)瞄了一眼郭德江，“是……是張家公子和郭家公子起了爭執(zhí)！”

　　眾人第一反應(yīng)是：郭家小子又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