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霸道
韋閬身死,但事情遠遠沒有結(jié)束。
韋氏族老當著劉義真的面將韋閬的名字從族譜上抹去,并且以古稀之齡給劉義真下跪乞求原諒。
劉義真沒有當面應(yīng)下來,韋氏的處理應(yīng)該相當謹慎才是。
至少僅僅死一個韋閬,韋氏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韋陽被交予了薛氏,相信薛氏會給出一個所有人都滿意的答案。
除此之外,便是劉義真下令肅清關(guān)中各地佛寺,嚴查其內(nèi)是否藏有軍械兵器、金銀財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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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這是從關(guān)中各地佛寺搜集得到的名單?!?p> 王買德將一卷麻紙放在劉義真案幾上,語氣似乎輕松了許多。
佛寺內(nèi)的軍械、金銀,都是關(guān)中世家費勁心血一點一點攢下的老婆本,平時想動這塊蛋糕估計會被世家集體抵制,乃至會惹他們翻臉。
可這次卻能借著韋閬這事名正言順的把關(guān)中佛寺都給搜刮一遍,這種機會真的不多見。
不出意外,收獲比之前想象的要大的多。
這么一大筆橫財,也難怪連王買德都有點飄。
不過和王買德相比,劉義真卻一直顯得郁郁寡歡。
自從韋閬在劉義真面前自盡以后,劉義真便一直這幅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韋閬設(shè)計把劉義真給反殺了。
王買德也是忍不住發(fā)問:“公子為何一直如此不快?”
劉義真眨巴了一下眼睛,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先生對韋閬之死有何見解?”
王買德不語,他知道劉義真還有話要說。
果然。
劉義真從案幾后起身,在室內(nèi)繞著圈子踱步。
“韋閬這人,沒有經(jīng)天緯地的才華,也沒有洶涌澎湃的氣魄。可這樣的人,居然會為了心中抱負而選擇赴死。”
“而且自始至終,他都認為他選擇的路是對的...”
韋閬最后的遺言分明就是在告訴劉義真——
“你可以弄死我,但是我不服?!?p> 這種消滅了對方肉體,卻無法消滅對方意志的感覺,反而搞得劉義真好似一個大反派一樣。
“先生,我現(xiàn)在每每想到韋閬臨死時的眼神,就和吃了蒼蠅一樣難受,你說我能開心的起來?”
劉義真沒好氣的踢了一腳旁邊的柱子,宣泄著自己的不爽。
王買德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后回復道劉義真:“同樣是殺掉與自己作對之人,公子可曾在乎楊珍的想法?”
劉義真搖頭。
“那為何公子獨對韋閬這么上心?”
“這...”
劉義真也不知道內(nèi)心為何會如此煩躁,但當他看到王買德一副超然于物外的表情便知道他肯定是有答案了。
劉義真當即躬身:“還請先生為我解惑。”
王買德嘆了口氣:“公子殺楊珍暢快,是因為其歸根到底還是楊珍反對公子,不過是一己之私罷了,但韋閬不是。”
“因為韋閬的目的...和公子其實一樣。”
聽到這,劉義真挑了挑眉。
“韋閬所愿,同樣是關(guān)中安定?!?p> 劉義真這回聽不下去了:“先生!你是不是搞錯了?韋閬希望關(guān)中安定?他若真那么想,就該老實一些,而不是搞這些幺蛾子!...”
王買德默默垂首,任由劉義真的口水噴的老遠。
等劉義真噴累了跑去喝水,王買德才繼續(xù)問道:“公子若真像嘴上說的那么瞧不起韋閬,又何必因韋閬之死而心存芥蒂?”
“公子之所以覺得不快,是因為韋閬自始至終都不認同公子的理念罷了?!?p> 劉義真翻了個白眼:“吾需要韋閬來認同吾的理念?”
王買德直接忽略了劉義真的反問。
“韋閬寧愿去相信一個鮮卑國主可以給關(guān)中帶來和平,卻不愿相信公子,這難道還不足以讓公子警覺嗎?”
王買德再次一針見血,直接擊中劉義真心底。
說到底,還是劉義真一直將自己視為“關(guān)中救世主”這般的角色。
可韋閬的出現(xiàn)告訴劉義真——不!關(guān)中之民還有其他的選擇。
這種不認可才是讓劉義真鬧情緒的真正原因。
劉義真這回沒有反駁王買德,顯然是默認了他的話。
過了一會,劉義真問道:“為何會如此?”
“公子,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伞!?p> “夷狄之君雖不知禮數(shù),不明教義,但是并不意味著其身上沒有可取之處。”
“細數(shù)自永嘉之亂以來,能有作為的夷狄之君,無外乎都有一個共性?!?p> 王買德一字一頓的說道:“漢,胡,平,等?!?p> 聽到這四個字,劉義真的眼神變得危險:“先生此話何意?”
將胡人盡滅,這是劉義真的底線!
要是王買德敢勸他對胡人懷柔,劉義真絕對會立馬翻臉。
看到了劉義真眼中的兇光,王買德沒有退縮:“公子自入主關(guān)中以來,皆以霸道治關(guān)中,卻是少了幾分仁者風范。”
“殺盡胡虜、強壓世家。公子可曾想過,關(guān)中之地與中原隔絕已有兩百年,漢胡早已一體,公子真的能做到心目中所想的殺盡胡人?”
“就算關(guān)中的胡人被公子盡除,那隴右呢?河套呢?河北呢?”
王買德語重心長的說道:“公子,治國不是打仗,在戰(zhàn)場上殺盡胡人,和在戰(zhàn)場外除盡胡人是兩個概念?!?p> “還請公子三思,不然北方死了一個韋閬,還是會有千千萬萬個韋閬出現(xiàn)?!?p> “夠了!”
劉義真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極為難看。
他對著王買德第一次下達了驅(qū)逐:“給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