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秦滅前燕之后,將戰(zhàn)略重心轉向西南,先滅仇池,威懾吐谷渾、前涼稱藩,降服隴西鮮卑乞伏部,又奪取梁、益之地。
當時,苻堅召王猛入朝升任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以曾隨其學習為政之道的胞弟陽平公苻融留守鄴城,坐鎮(zhèn)關東。
苻融在冀州效仿王猛施政,開設學宮,整頓治安,在他任職期間,盜賊止息、路不拾遺,百姓得以安居樂業(yè)。
此前,慕容垂與謀主高弼設計,通過任職于幽州的舊部平規(guī),挑撥離間鎮(zhèn)守幽州的苻洛與鎮(zhèn)守冀州的苻融。
以擅自興辦學校為名,苻洛聯(lián)絡朝臣糾劾苻融,出于無奈苻融派主簿李纂前往長安申訴。誰知走到半途中,李纂就因憂思過度,加上舟車勞頓,染病身故,隨后才發(fā)生屢次不應征辟的渤海名士高泰前往長安為苻融申辯一事。
苻融都督司、冀、幽、豫、并、青六州時,在其麾下任職的關東名士為數(shù)眾多,可謂是人才濟濟。
擔任地方郡國守相者,比如清河相郝略、齊郡太守崔逞,以及先后任職河間相、濟北太守的申紹。
與郝略同族的郝晷是王猛舊交,郝晷曾任前燕散騎侍郎,桓溫第三次北伐時,于枋頭之戰(zhàn)期間出使前秦,謀求兩國締結友好,卻私下將前燕情報透露給王猛。
申紹也曾在前燕任官,做到尚書左丞,慕容評專權時,曾上疏革新政治,未受采納,他與族兄申胤并稱二申。申胤在枋頭之戰(zhàn)時,與封孚、悉羅騰一同受到統(tǒng)兵抵御桓溫的慕容垂提拔,做出晉軍必敗的判斷并分析原由。
封孚有外總機事、內(nèi)參密謀之能,加上自幼聰明機敏,為人寬和有禮,時人稱許他為士君子。
出身鮮卑人的悉羅騰,既能制定軍事決策,也能領軍前出作戰(zhàn),枋頭之戰(zhàn)中燕、晉兩軍沿黃河對峙,在雙方前哨相互試探時,他先是生擒晉軍向導段思,又擊斬率部繞行燕軍側后的李述。
而申紹在仕秦后,除了擔任河間相之外,還加散騎兼任繡衣使者,與尚書郎房默同為苻融的佐官別駕。與之類似的是,東漢末年群雄并起,袁紹在奪取冀州后,以名士沮授、田豐為別駕,其中沮授就是加將軍銜監(jiān)護諸將。
房默出身清河房氏,與弟弟房曠并稱二房,房曠受王猛舉薦被任命為尚書左丞。同為清河望族的崔氏,在前秦仕官較為出名的除了崔琰的后人崔逞,還有崔琰從弟崔林的后人崔宏。
如房默、崔逞這樣的,是郎官出外任職,這種制度沿襲自魏、晉,既增添地方官的歷練,也監(jiān)察地方、尋訪人才。
崔逞在前燕時就以文才著稱,官拜黃門侍郎兼著作郎,負責撰寫國史燕記。
有冀州神童之稱的崔宏,則是在經(jīng)過苻融的嚴格選拔后,被任命為陽平國侍郎兼領冀州從事。
那時的崔宏年僅十三、四歲,還是個將至花季的少年,在處理公務以外的時間,最大的愛好就是醉心于書法。
崔宏的書法傳自父親和祖父,他的祖父崔悅在書法上兼習衛(wèi)瓘、索靖的草書之妙,崔悅的三個姑姑分別嫁給了劉琨、盧志、溫襜,所以他跟劉群、盧諶、溫嶠都是姑表兄弟,同樣喜好書法的盧諶則是學習鐘繇的楷書。
石虎病死的時候,仕官于后趙的崔悅在關中擔任新平相,之后中原大亂,因受波及被新平人殺死。前燕慕容暐在位時,崔悅次子崔潛(崔宏之父)以才學過人、擅長草隸聞名,入仕為黃門侍郎。
前秦滅前燕之后,崔潛之弟崔液仕秦被任命為尚書郎,但他以父仇不共戴天為名上表,不愿留在關中,請求回到冀州。苻堅心生憐憫,為此禁錮新平籍貫的士人,還將新平的城墻挖去一角,作為羞辱。
因為與范陽盧氏有著姻親關系,崔宏與盧諶之孫盧邈同輩,盧邈的一個女兒嫁給了封孚的族侄封愷,封氏與渤海高氏都是蓨縣人,封愷的兒子封伯達南渡黃河后改娶房氏,這些關東士族之間的關系環(huán)環(huán)相扣,絕對稱得上是錯綜復雜。
崔宏雖然年少,但在冀州任官時被苻融敬如上賓,視作密友,時常虛心請教。因為處置各種事務從無拖延,崔宏的才干漸漸傳到苻堅耳中,于是征召他入朝為太子舍人,他以母親患病為由,不肯就任,職官被降為著作佐郎。
再后來,淝水之戰(zhàn)后沒過幾年,苻堅敗死新平,崔宏避亂于齊魯,被翟釗、張愿挽留,有識人之名的太原郝軒為此感嘆說:“這個人啊,遇到這樣的時機,不因此扶搖直上,卻跟小人一起飛升、沉落,豈不是可惜了!”可誰又能知道,崔宏那精彩的人生尚未正式開啟,還處在好比前菜的階段。
前燕太原王慕容恪的次子慕容紹,枋頭之戰(zhàn)后并未與兄長慕容楷一起追隨慕容垂出奔,而是在前燕滅亡后才隨慕容暐等慕容氏宗族降服入秦,他也在苻融麾下任職,品秩略次于崔宏,任陽平國常侍。
其他王猛親自舉薦者,還有由尚書郎升任大鴻臚的燕郡韓胤,任著作佐郎專掌前秦國史編撰的北平陽陟、田勰、陽瑤。
苻融親自選拔上來的州府官吏,其中比較有名的還有新興張卓、遼東夔騰、陽平路纂。前趙建立者劉淵就是新興郡匈奴,夔騰則與追隨石勒起事的十八騎之一夔安為同族,路纂祖上是西漢名將路博德,其曾祖父路嘉為晉安東太守。
苻堅禁錮新平人,除了籠絡以清河崔氏為代表的關東士族,也有借著崔悅之死聯(lián)想到自身的緣故。當初桓溫北伐時,關中大族串聯(lián)反秦,苻堅的父親苻雄就因四處奔波作戰(zhàn),在率軍平定雍城叛亂時過于勞累,傷病交加死于軍中。
雍城在東周時代曾是秦國都城,而新平郡的郡治就與其所轄范圍毗鄰,關中大族反秦時,追隨雍城喬秉的有不少都是新平人,苻堅再怎么寬仁,因為苻雄的死心中還是有著疙瘩存在。
王猛在世時,勸苻堅禁圖讖,以左道惑眾罪名所殺的太史令王雕就是新平人。而王雕所作的讖語,目的明顯是在謀求解除禁錮,只是一沒選好時機,引來了力求關中穩(wěn)定的王猛的敵視,二則是忽略了苻堅憫于孝道的心理。
事后苻堅心生懊悔,又覺得王雕罪不至死,這件事做的有些矯枉過正了。新平人當然也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不僅出仕遭受禁錮,在朝中更沒有了分量足夠的大佬。只是前秦國勢逐漸強盛,再興風作浪就是作死,于是新平籍士人拿王雕之前所說讖語為由,策劃了一樁所謂的祥瑞,并獻玉以為應讖,苻堅也以此為臺階,追贈王雕官職,主動緩和與新平人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