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數(shù)日,鄴城雖然沒有直接遭受戰(zhàn)火的侵襲,但是前線源源不斷傳來的戰(zhàn)報卻將整個城池帶入了一種沉重的氛圍。
恰恰在這個時候,另一個消息讓鄴城蒙上了一層更厚重的陰霾。
曹純病重!
曹純自從赤壁回來后,身體一直不是太好,時不時有些小毛病。
加之重建虎豹騎,精力耗損巨大,雖然有曹真曹休能分擔(dān)許多了,但是最終還是心力交瘁而倒下了。
醫(yī)者已經(jīng)看過了,病入膏肓,實(shí)難有回天之術(shù)。
“叔父!”
砰!
人未到而聲先至,房門砰的一聲被推開,曹彰火急火燎地跑進(jìn)了曹純的房間。
他收到消息第一時間就過來了。
看著曹純的模樣,瘦骨嶙峋,不過數(shù)日功夫,原本精壯的漢子就變成了這般情狀,曹彰心里一陣酸楚。
曹彰對曹純是有感情的。
且不論赤壁之時曹純對曹彰的鼎力支持,便說曹純之子曹演與曹彰相交莫逆,足以讓曹彰對這位叔父心懷厚意。
“叔父……”曹彰有些哽咽,如果說曹操身故之時,情緒更多是原主人的遺留,那么現(xiàn)在,更多便是曹彰本人的情緒了。
“何以至此啊……”曹彰張口欲言,卻又說不出話來,唯余一聲嘆息。
“子文來了啊?”曹純的聲音很輕,眼神有些渾濁,他才剛剛四十歲。
“叔父,曹彰在此。”曹彰上前坐在大劉氏讓開的床榻位置上。
劉備的兩個女兒,被帶回了北方,因?yàn)椴芗兊膽z憫以及曹操身故前的善待之令,兩個弱女子并沒有被當(dāng)做俘虜處理,而是被曹純納為妾室。
兩姐妹一起。
好在曹純對于二人還是比較善待的,從未因她們是劉備之女而薄待她們,反而還比較寵幸。
在亂世之中,這也算是她們的幸運(yùn)了。
“爾等都出去?!辈芗冋f話也不太精神了。
“諾……”曹純的妻子帶著眾人向門外走去,面色掩不住的哀傷。
曹演雙目紅腫,有些不舍,曹彰向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以示放心后,方才出去。
待得眾人離開,房內(nèi)只剩下曹純與曹彰二人。
“子文,我已是將死之人,沒多少時間了,接下來的話希望你能記住,好好考慮一下?!辈芗兙従彽卣f道。
曹彰不愿打斷他,只是鄭重地點(diǎn)頭。
“前年冬日,孟德兄長去世,曹氏經(jīng)歷重創(chuàng),大軍幾難安全北歸?!?p> 曹純好似陷入了回憶。
“幸虧有你在,我們才有今日。莫要覺得這是玩笑話,可能你自己都沒有注意到,正是因?yàn)橛心愕拇嬖?,赤壁逃亡路上,我等殘兵才有了主心骨,哪怕后來兄長主持大軍,你的能力和貢獻(xiàn)也是有目共睹的?!?p> 曹仁與曹純是親兄弟。
曹純一連說了幾句,竟有些喘不過氣來,曹彰忙制止他,讓他先緩一緩。
片刻后,曹純方才恢復(fù),因?yàn)楸餁獾脑?,臉色有些紅潤。
“算了,多的就不說了?!辈芗冇行┛嘈?,他覺得自己可能說不了太多話了。
“自古帝王之家,難有相善,然而鄴侯繼位掌權(quán),乃是順理成章之事,一年的閑置,我知道你心中或有埋怨,但是,如今曹氏風(fēng)雨飄搖,漢軍也已經(jīng)發(fā)動攻勢了,接下來必然又是連番的戰(zhàn)爭,誰勝誰負(fù),唯有天知曉,你們兄弟一定要齊心協(xié)力,方能保住曹家,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曹純說罷,死死地盯著曹彰。
曹彰聞言,心中陡然大驚,不知道為什么曹純突然說起這個。
好在曹彰二世為人,如今也熟悉了這個時代,心理素質(zhì)極強(qiáng),曹純昏目之下,倒也沒有看出異樣。
“叔父放心,我與兄長乃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兄弟,皆為曹家男兒,定當(dāng)同心協(xié)力,以衛(wèi)曹家!”曹彰語氣堅定地說道,不過他心中已經(jīng)在回想自己這一年的所作所為是不是有哪里出問題了。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和你說這個話嗎?因?yàn)槲矣H眼見證了你的變化,從一個勇猛好斗的莽夫,變成了一個胸有丘壑的大將,你成長太快了!”
“家族之中后輩才俊頻出,本是好事,然而你們父親卻不在了……說真的,我很怕,或許是回光返照,我這兩日頭腦變得清醒了許多,有些之前沒想過和沒想明白的事都想清楚了。
“鄴侯有才干,但要說平定亂世,還有很遠(yuǎn)的路要走,而且他的上位實(shí)在是太突然了,他沒有足夠的威望來壓制那一大群驕兵悍將,反而是你,赤壁之后,屢立功勛,軍中將校多知你名,連張文遠(yuǎn)那般驕悍都愿服你,隨你領(lǐng)偏師奮戰(zhàn)。”
“原本我還覺得這是好事,你們兄弟一內(nèi)一外,曹家有望,這兩天我才發(fā)覺自己有多么天真。”曹純搖搖頭,笑容苦澀。
“我很怕,你會受人蠱惑,最終難以自拔……曹家也陷入萬劫不復(fù)……”
曹彰聽到這里方才放下心來,他已經(jīng)明白曹純的意思,他并沒有真正看出什么,只是擔(dān)心罷了。
殊不知,有些東西,不是個人能夠改變,除非他能放棄所有,包括性命……
“叔父,我一定不會讓曹家陷入萬劫不復(fù)的,你放心!”面對這個四十歲就已經(jīng)病入膏肓的長輩,曹彰不想欺瞞他,所以避重就輕地說著。
不過,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的曹純,只以為曹彰懂他的意思了。
“好好好,我這兩天一直在糾結(jié),不知道如何是好,幸好你是識大體的人,好!好!”曹純眼眶瞬間就濕潤了,一個勁地說好。
曹彰拉著曹純的手,也不說話,面對這個快死了都還在為家族的事費(fèi)心的人,他心中有些唏噓。
這或許就是封建社會血親宗法秩序下成長起來的家族人才吧。
曹純死了。
臨終前還驚了曹彰一下。
對于曹純,曹彰的確懷有對其他曹家人不一樣的感情。
曹純的葬禮辦得極為簡單。
不是不想辦,而是,河內(nèi)消息到了。
就在曹純?nèi)ナ赖漠?dāng)天,曹丕曹植等人都趕到曹純府上的時候,行完祭禮還來不及說話,便有軍情十萬火急傳來。
劉協(xié)親自領(lǐng)兵三萬,自司隸渡河,北上朝歌,已然兵至蕩陰,大張旗鼓,冀州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