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上,無邊無際的黑色浪潮洶涌而至,近看,是兩萬不著兜鍪的顯軍騎卒。
顯軍騎卒將手中馬刀舞得呼呼生風,鐵蹄踏過,濺起朵朵春泥,可以預見,這片鐵蹄肆虐的草場,今后數(shù)年都難以生長出草木。
從決定固守開始,拓跋珪便制定了步騎混合的戰(zhàn)法,十翼龜甲陣結(jié)成圓陣,圓陣兩側(cè)以六翼戰(zhàn)騎為核心,向外輻射。
正面以大車、籬樁、三翼騎士布成防御陣型,其中半數(shù)騎士下馬,充作步卒,另外半數(shù)騎士立于原地,執(zhí)行戰(zhàn)術(shù)掩護,步騎之間留下一條寬二十步的反擊通道。
后陣布置一翼士卒,防止敵軍從后突入。
沒有武剛車、沒有三重長矛、沒有強弩,拓跋珪又放棄了進攻,此役注定無比艱難。
“呼……嗬……”顯軍騎兵自行鼓舞士氣,戰(zhàn)馬與騎手越來越清晰,目力較好的拓跋珪甚至可以望見敵軍攥著強弓、捏著羽箭,以及上下起伏的披發(fā)。
“不愧是匈奴的精銳”拓跋珪望著遠處如同螞蟻般密集的敵軍,全神貫注。
如蝗般的箭雨傾瀉入魏軍前陣,有大車、籬樁以及反擊通道的卡位,顯軍射來的箭矢已成強弩之末,魏軍并未產(chǎn)生大量傷亡。
一輪箭雨未能奏效,顯軍騎士進攻勢頭不減,無視魏軍簡易的防御陣形,提起馬速沖鋒。
“穩(wěn)住陣線,后退者斬!”
“前排平射,后排仰射!”
拓跋珪高呼一聲,將長戟插入腳下土地,挽弓搭箭,瞄準前方。
“放!”待敵騎進入九十步以內(nèi),拓跋珪手起弦落。
鳴鏑聲響,緊接著,三千支箭矢如同斜風細雨潑灑而出。
沒有人格擋飛來的箭矢,甚至沒有人鉆入馬腹下。
格擋箭矢,理論上倒是可行,但要在戰(zhàn)場上格擋威脅性命的箭枝,無疑需要超人的勇氣與膽色,以及精湛的武藝,總結(jié)起來三個字,不現(xiàn)實。
箭雨紛落,打在顯軍士卒與戰(zhàn)馬身上,血肉之軀自然難敵金鐵之物,人馬栽倒一片,發(fā)出痛苦的悲鳴,鮮紅的血液順著馬鬃流淌而下……但他們的攻勢并未因為馬匹倒地、騎士落馬而停滯,反而更加迅捷,騎士用膝蓋猛夾馬匹肩胛骨,受力的馬匹紛紛側(cè)轉(zhuǎn),劃出完美的弧線,繞過死尸,繼續(xù)涌向魏軍軍陣。
一箭、兩箭、三箭,顯軍騎士一邊沖擊車陣,一邊以善射者壓制魏軍防御勢頭;當然,馬上馳射不比陸上挽弓簡單,魏軍弓手迅速還以顏色,前陣陷入僵持之中。
與此同時,大陣兩側(cè)也已接戰(zhàn),兩側(cè)的陣形較為松散,騎對騎、刀對刀的廝殺異常慘烈,雙方將士都想在刀槍相撞之中勝出,每分每秒都有士卒倒下。
魏軍的箭雨終究沒能阻攔眼前的鐵蹄,在苦戰(zhàn)兩刻鐘后,顯軍突破了陣前的車陣,源源不斷的騎士從豁口涌入陣中。
“變陣!”拓跋珪面色不變,下達命令。
早有不支的弓手迅速退下,三千名待命的騎士魚貫而出,攔住來敵。
立于高處的劉顯見到己方功敗垂成,眉宇間閃過一絲焦慮之色。
“咚!”
“咚!”
“咚!”
蒼鷹旗下戰(zhàn)鼓再響,又是一萬騎出,馬蹄聲猶如九天驚雷,遍目所及,盡是你來我往的騎士。
三萬騎的圍困,絲毫沒有影響到拓跋珪,十四年的時光,從落魄王孫到北境之主,他的心志早已不同過去。
“冒頓、檀石槐,已成過往!且看今日之北國,竟是誰家天下!”
拓跋珪手目光炯炯,執(zhí)長劍遙指前方,戰(zhàn)意凜冽。
平滅劉顯,奪回雁代,只是第一步。
封狼居胥、飲馬瀚海!追溯驃騎將軍的榮光,重建自檀石槐之后,分裂的草原秩序!
重開絲路,光復漢疆!
漢四郡、西域三十六國,三國兩晉之際,華夏失去了太多的祖宗之地,作為后世之人,拓跋珪是真正的意難平!
終極目標:躍馬中原,揮師渡江!
統(tǒng)一,并非遙不可及!
老流氓劉邦七年定鼎江山,天選之子劉秀十二年統(tǒng)一天下;酒色天子司馬炎承三代基業(yè),十六年生聚,平推江南……
對一位十四歲的王而言,征程才剛剛開始!
“若上天給我三十年,定還黎庶一個太平盛世!”望著滾滾而來的黑潮,拓跋珪目光堅定,豪氣萬丈!
“戰(zhàn)!”千言萬語都難以表達拓跋珪內(nèi)心的激蕩,抓起三石強弓,引弓便射。
雖然沒有百發(fā)百中,但他這股舍我其誰的氣勢,引得身邊親衛(wèi)血脈噴張,軍心大振。
……
同一時間,一支三千人的軍隊潛入蟠羊山的山坳之中,騎士皆是面帶風霜之色,軍容整齊肅殺,當先二人,正是于栗磾與獨孤信。
當初大軍在白登道分開時,拓跋珪便制定下“千里迂回”的戰(zhàn)略,授命二人尋找戰(zhàn)機突襲劉顯后方,為此,拓跋珪精選武器、戰(zhàn)馬,以禁衛(wèi)軍精銳三千、良馬六千相托。
一路行軍折損甚眾,于栗磾二人終是沒有辜負拓跋珪的厚望,連續(xù)六日跋涉,日行百六十里,抵達了劉顯大營東南側(cè)。
“屬下已探清敵情,兩軍在南池交戰(zhàn)!我軍采取守勢,現(xiàn)已被敵軍團團圍困!”獨孤信聞斥候回報,匆匆呈告于栗磾。
于栗磾點點頭,表示知曉,黝黑面龐盡顯剛毅之色,聞主危難,豈有不救之理,從奴隸到大將,魏王的恩德不可謂不厚,君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報之!
“傳令全軍,即刻出發(fā)!”
“據(jù)探騎來報,劉顯中軍仍有一萬人以上未動,末將以為,此時出擊并非上策!”獨孤信拱手,語氣中略帶遲疑。
于栗磾神情嚴肅:“土雞瓦狗之輩,縱有十萬,吾亦不懼!劉顯與我軍相持日久,銳氣已失,此刻出擊,方是正理!”
“昔年項王以三萬騎大破諸侯聯(lián)軍,張文遠八百士卒擊破吳主十萬大軍;用兵之害,猶豫最大;三軍之災,莫過狐疑。本將決心已定,汝勿復言!”
于栗磾?shù)男愿窬褪沁@樣,不問敵軍有多少,只問敵軍在哪里,像極了項王的大將英布。
巳時三刻,魏軍偏師兩千七百人盡皆北上。
錦鯉跳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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