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回:冤家路窄
三回:冤家路窄
喻子魚不想回憶起當時的感受,她只覺得整個身子沒有一處是自己的了,而這短短的墜落中她什么也不及想,只聽嘭地一聲,身后肩背上,輕輕癢癢地劃過什么,原本急速墜落的喻子魚竟滯留在了半空中,一對玄色的羽翼支在喻子魚身后,緩緩搖動。
喻子魚睜開眼,身懸半空。
尾勺化身狐形,輕巧的撲倒塔身上,回神看喻子魚,驕傲道:“看本仙說甚……”
然而她話只說到一半,眼前喻子魚倏地又向下落去……
皇子陵墓
沉寂的郊外除了風聲,再也沒有多余的雜聲,木茲倚在石碑前輕閉著雙眼似在淺眠。
一只烏色的貍貓躡腳走過來,它并未做出大的動靜,悄聲的步子要比枯葉還輕,貓眼如夜明珠在白日也格外顯眼,它看著木茲,長尾不經(jīng)意的緩緩扇動,不由得向前,離木茲愈加近了,貍貓?zhí)鹱ψ铀埔|碰,而只是轉眼間,那只烏色的貍貓,變成了人型。
顧信南身著黯色衣衫,與之前不同的是他的右臉頰下顎處,出現(xiàn)了那個尾形刺青,而之前他是沒有的,眼下人型的他抬手間能輕易達到木茲的高度。
“離開我才這些日子,就弄得渾身是傷。”顧信南輕聲開口,似在與木茲說。
他的手輕觸過木茲發(fā)間,那一瞬他沉悶許久的心,忽的松懈下來,視線最終落在那刻著字的石碑上。
“擅自改變凡人命定,強行救下一個將死之人,果然是你們貍族。”夢女不知從何處出現(xiàn),顧信南這才反應腳下隱隱泛起陰氣,他收回手,站直身子,雙眼卻看著木茲。
貍貓修煉至九尾,便有九命的神力。
顧信南轉過身,沉聲道:“那只是你們的規(guī)矩定數(shù),我所救的也不是凡人?!?p> 夢女冷靜道:“地下一旦得知,貍族又要引來一次清理,老身勸你迷途知返?!彼f完,一雙毫無波瀾的雙眼看著顧信南,那是一雙原本在九幽黃泉送行死人的雙眸,此時給初冬的天又增加了一份涼意。
顧信南明顯感受到周圍陰氣加重,但此時的他元神耗損,是沒有資格與孟婆叫板的,眼看氣氛凝固,兩人就要交手,一個黑色的東西從空中倏地落下,正好砸在木茲腳邊,打斷了眼下凝固的氣氛,坐在一旁的木茲輕輕顫動,似被這聲響動驚擾,原本平和的眉眼微微蹙起,一個寒顫后清醒過來。
顧信南反應極快,變作貍貓迅速穿走。木茲睜開眼看到的就只有變成老婆婆的夢女一人。
“……”夢女淡定不語,佯作腿腳不好路過的模樣。
“……”木茲還沒從夢中緩過神來,一時竟是忽略了夢女,待她恍神片刻,才想起方才自己似乎看見了個什么人。
木茲站起身來,左瞧右看一會兒并未發(fā)現(xiàn)剛才出現(xiàn)的人,她這才疑惑起來:“莫不是看錯了?!贝诡^卻發(fā)現(xiàn),方才腳邊有個黑色的甚物。木茲小步走近,這才看清,那是一只被箭射中雙翼的燕子,它還在鳴叫。
木茲俯下身子,將燕子從地上輕輕捧起,再次疑惑了,她抬頭凝望許久,這個時節(jié)怎的會有燕子。
……
夢女隱到一旁,沒有再發(fā)現(xiàn)顧信南的蹤跡,她回神再去看木茲時,被她手中的東西吸引了,越瞧越覺得不對。
“丑婆娘,這次真不能怪本仙?!?p> 見到忽然出現(xiàn)的尾勺,夢女懂了:“那只鳥是……”
“就是玄牝,”尾勺無奈,卻絲毫沒有做錯甚的模樣反倒驕傲道:“本仙只是想她從鎮(zhèn)妖塔上跳下來能認清自己,那時也的確恢復了玄鳥的羽翼,可本仙沒想到,她整個都變回玄鳥了?!?p> “老身提醒過,素女凡身……”夢女嚴肅。
“凡身度化,不能打擾,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出了鎮(zhèn)妖塔,那群看守的凡人拿刀拿弓一直追,哪知道就正好落到此處,又正巧弇茲在這呢?!?p> 夢女還要說甚,另一邊,木茲帶著受傷的玄鳥離開了。
“總之本仙現(xiàn)在是沒有辦法了?!蔽采撞嫜艞壦伎肌?p> 夢女長長舒氣,又恢復平靜的樣子,淡淡道:“這禍事是你闖的,你乘早解決掉了,老身還有別的麻煩事情要處理?!闭f完她便扭頭要走。
“甚事啊,比你素女的事還重要。”尾勺不解,連忙跟上。
“你們九條尾巴的一個比一個麻煩?!眽襞?p> “誰還有九條尾巴,你說誰呢……”尾勺。
“老身要回地下一趟,回來再與你細說?!?p> “丑婆娘你不會要告本仙的惡狀吧?!蔽采谆帕恕?p> “故此在老身回來之前,你最好將玄女的事解決了?!眽襞f完這才消失。
尾勺無奈:“本仙還是回瑤池找辦法吧?!?p> ……
木茲一路端著小玄鳥,可以說是小心翼翼,喻子魚卻只覺得她反常,身上的箭傷還在滲血,她也沒有多想的心思。
當然,按照往常木茲的性格,別說是一只小小的燕子,哪怕是一個人她也不見得會救,木茲還是那個木茲,只是,這只燕子是落在葉尉墳前的。
喻子魚半睜半眨著眼,不知木茲要帶自己去哪,閉著眼一會再睜開時,眼前全是那些穿著官家衣衫的人,她下意識的撲騰著要飛走,這才撲騰一下,被箭扎的雙翼就撕裂般的疼,一聲慘叫后,她不掙扎了。
木茲此時只是回到瑾王府。
喻子魚再次睜開眼時,自己被帶到了有刀有鍋的灶房……
小燕子一直鳴叫不停,身子還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扭動,卻已經(jīng)被木茲放到了案板上,一旁的婢女地上菜刀,擔心道:“姑娘真要自己動手,不如還是請個……”
“無礙?!蹦酒澱f著接過菜刀,毫不猶豫的下手去。
……
箭被取出,木茲細心地又給小燕子裹上紗布,吵雜的鳴叫終于停歇了,木茲低頭仔細看了看那可憐的小東西,瞧它被嚇得眼里似要哭出來,木茲不禁笑起,手指摸了摸小燕子的小腦殼,安慰道:“很快就好了。”
“*&%¥#@!”也不知小燕子在說甚,許是在感謝木茲吧。
喻子魚不知道,這是木茲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的笑。
“這幾日怎的沒有看見太叔?”木茲問一旁的婢女。
婢女聞言剛才還輕輕笑著的嘴角,瞬間凝固了,她的啞然讓木茲立刻察覺不對。
“怎么?”
“他救姑娘有功,王爺就,將其釋放了?!辨九陌偷馈?p> “……”木茲沒有繼續(xù)詢問,也并沒有相信她。
案板上的小燕子聽到了她們的對話,注意到早該注意到的,木茲左手腕口處的紗布。
三月后
轉眼間,已是深冬,一年中最冷的時節(jié)。
廬州潛明這時,向外宣稱將要在初春來臨之際由潛明教主親征出兵西浣國,并期待任何勢力助戰(zhàn)西浣,與潛明作戰(zhàn)。
西浣國是地處西域沙土蠻荒,諸國中的一個小國,占地不大,也并不能對任何一方勢力造成威脅,而西域荒蕪就在廬州以北,沙哈啦大漠之內(nèi)。兩地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按理潛明想對任何一方發(fā)動戰(zhàn)亂都不需要如此大張旗鼓,更何況是蠻荒小國,潛明此舉明顯別有他意。
故此,皇都大朝、立州上清、南部少佛都不打算費力支援,就連西域其他諸國都選擇沉默。
皇都城內(nèi),街邊家戶都早早離了榻,拿著笤帚在門前開始掃雪,不過小半個時辰,皇都街街道道已經(jīng)見到雪下的磚地,路過的小孩時不時還腳底打滑一下,險些摔倒。有人閑下與鄰家笑話著,街頭處來了個熱鬧。
走近看看,是哪家姑娘的東西丟了在挨家找著呢,這姑娘倒是少見到,亭亭玉立秀外慧中,穿的不奢不簡,似乎是哪個王府的,你看那還有官家人時不時向這張望呢,打聽一會兒才知道,這姑娘是在找一只家燕。
木茲小心著腳下打滑,東張西望的眼神在街邊的屋檐上,卻怎么也看不到燕子的身影。正奇怪著,身后一陣騷亂,隱隱有破風聲。
“抓住她!”三四個官家打扮的人狂奔街頭,猛地來了個轉角差點沒反應過來,呲溜滑到一個,剩下三人連忙小心緩步,過了轉角再追。
被追那人身著玄衣,只見她似會飛一般,輕輕點足在地,所過之處飄飄燃起一陣疾風,又驟停在她離開后,竟是連人也沒瞧清楚。
這頭正追的火熱,原本一路通暢的街頭忽的出現(xiàn)人群,紛紛擾擾圍在街頭,正堵在她的奔走路線上,然而她并沒有停下,扭頭疾步上了一旁的屋墻,生生斜走在磚墻上。
木茲站在街邊還不及回頭看看清楚,頭頂暗影而過,她抬頭,喻子魚空中跟頭,正與抬頭的木茲瞧了個正著,木茲剎那稍許,喻子魚已經(jīng)翻身在自己身前,駐足。
圍觀百姓也是一愣,這才看清喻子魚模樣,也是張漂亮臉蛋,衣冠楚楚,有種說不上的水出芙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