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040為你而往04:月夜行船
兩人連忙隱身在竹屋附近的山石后面窺伺,卻又同時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利光帶著幾人,拎著酒壇,以及裝有飯食、菜肉的飯籃走來。
專諸和伍子胥大笑著攜手走出來,倒把利光等人嚇了一跳。再看著滿處的血漿、死尸,他們更是驚駭?shù)媚樕珣K白。
專諸大喝一聲:“飯菜酒肉拿去屋中,你等清理埋掉這些混賬!”
說著,他再攜手伍子胥走入竹屋。
伍子胥坐在草墩上,關(guān)切地問:“阿諸兄弟舊傷如何?我為你敷些草藥?!?p> 專諸猶豫一下,想著畢竟已是男子身,也就敞開衣衫,讓他為自己在后背敷藥。
用藥已畢,專諸施禮致謝。伍子胥笑著擺手:“我的命是你給的,我都不知道應該怎么報答你。哪里敢接受你的謝禮?”
兩人說笑著用罷飯食,利光等人也已清理完畢。
專諸覺得此處已不安全,就要利光轉(zhuǎn)告東皋公,要換一個住處才好。
利光承命回去,專諸也不敢偷懶歇息。
他讓伍子胥睡個午覺,自己就持劍在竹屋附近巡視,以防不測。
伍子胥心中怎能落忍?也是睡不安穩(wěn)。
兩人干脆也不在竹屋呆著,就一起并肩走向半山坡閑坐。
滿山坡的竹木青草之間,都是各種盛開的花朵。
高一些的是海棠、石榴,枝上花朵如火。梔子花如同一團團白雪,在風中搖擺;荊草中漫爬的是牽?;?、雞冠花等。
一股清泉從山石中涌出,向山下“嘩嘩”流淌。泉水匯入山腳下的溪流,向凃水轉(zhuǎn)環(huán)而去。
專諸看看坐在身邊的伍子胥,不禁再對著美麗風景說:“真想與阿兄這樣坐著呆一輩子?!?p> 伍子胥笑著看看專諸,但又黯然神傷起來。
“北風其涼,雨雪其雱?;荻梦?,攜手同行。其虛其邪?既亟只且!”伍子胥輕聲唱著。
專諸轉(zhuǎn)頭相問這歌何意;伍子胥望向遠方,慨然說:“大雪紛飛,寒涼刺骨。你我兄弟,攜手快些逃亡。不可猶豫,危險將至?!?p> 專諸聽了也嘆口氣:“伍兄莫要膽小,只要有我專諸在,來者必讓他們躺在這里就是了?!?p> 伍子胥再感激地對專諸施禮后說:“我當然欽佩兄弟神勇。但我大仇不得報,怎敢貪圖安逸?他日得報大仇,必與兄弟快活于人間!”
專諸默然低下頭,想了許久再說:“伍兄應該先做大事的。”
太陽西落于山后,晚霞鋪滿天空。一大群白色的鷺鳥撲扇著翅膀高鳴著,降落在遠處的樹林中。
樹枝搖晃著,鳥群那些一點點白色的神秘影子,在林中閃動著。
專諸站起身來,眺望遠處的涂水河。伍子胥坐著仰看著他,連聲稱贊:“兄弟好威武!”
專諸聽了很是泄氣:這個詞好聽,但對于前身孫二娘來說,又近乎侮辱。
嘆口氣,專諸只好笑著對伍子胥拱手:“坐得久了,身上有些發(fā)涼。只好活動一下?!?p> 伍子胥立即起身,脫下外衫遞給專諸。
專諸連連謙讓,伍子胥不由分說,親手為他披上外衣。
專諸身心頓時溫暖:看來,我還是招人喜愛的。
“專兄,專兄……”壓低聲音的呼喚聲,由遠及近。
立即將伍子胥的身子暗低,專諸手持長劍悄悄向來人處走去。閃身在一株大松樹后面,他待來人靠近,立刻持劍劈了下去。
寒光一閃,劍身帶來的寒風已經(jīng)到達。那人來不及躲避,只好驚呼一聲:“是我!”
專諸收住長劍,呵呵地沖前來報訊的利光笑著。
利光臉色由嚇得慘白轉(zhuǎn)為稍紅,告知專諸:“東皋公已經(jīng)安排好船只,今晚就可出發(fā)?!?p> 反正要和伍子胥一起前去,而不是轉(zhuǎn)回堂邑的家中去見老婆,專諸只有開心。
利光隨即領(lǐng)著二人,順著山間小道迂回地向山下走去。下山后再轉(zhuǎn)過兩條小溪,凃水河近在眼前了。
一只蘆葦編織成船篷的小船,??吭诎哆?。兩名船工見到利光,連連招手示意。
專諸低聲問:“東皋公還要拜別嗎?”
利光小聲回應:“不必。他名聲在外,太過顯眼?!?p> 伍子胥趕緊說:“如此就好,日后相見必有機會,再去拜謝不遲?!?p> 幾人登上小船,夜色已經(jīng)黯淡下來。專諸和伍子胥坐進船艙,利光帶著另外二人立刻撐篙的撐篙,劃槳的劃槳。
鷺鳥偶爾的鳴叫聲中,凃水河水面發(fā)出“嘩嘩”的輕響,小船順流直下,向東北方向駛?cè)ァ?p> 小船搖搖晃晃地行駛著,專諸和伍子胥緊張了一天的神經(jīng)得以放松。
他們對坐聊天,聊著聊著就打起瞌睡來。
船工手中的篙、漿有力地劃動著,攪碎了月夜的靜謐。
專諸坐在如同搖籃一般的船艙內(nèi),酣夢也是支離破碎。
一會兒夢到張青拎著一只鵝,滿面通紅地前來孫二娘家提親,被她母親一通痛罵:哪有自己前來的?找個媒人才好!快滾回去!
一會兒夢到東皋公拉著心中忐忑的專諸,說笑著坐在篝火邊大吃大喝;
一會兒夢到伍子胥墮水大聲呼救,而專諸站在岸邊大笑不已:淹不死的!
淹不死?怎么會?端起陶碗喝口水都可能被嗆死,落在河中肯定危險的。
專諸心中一緊,立即就要脫衣跳入河中救他。但剛一解衣,他立即羞臊得要死:胸前黑毛不見,只是一片雪白……
專諸不禁發(fā)出“啊呀”一聲,從夢中驚醒。
坐在對面的伍子胥還在昏睡,艙外的劃船聲仍是有節(jié)奏地傳來,平穩(wěn)了心臟的急跳,專諸暗笑自己神經(jīng)繃得過緊。
這樣的緊張,似乎只有往日里與笨男人張青一起時才會有。那是擔心官府的人抓捕,隨時可能仗義出手不平事的他。
張青是個好男子,孫二娘固然與他時常打鬧,但心里只有愛戀。
外貌粗陋,但張青除了男子漢的威武之氣,對孫二娘都是滿滿的真摯關(guān)切。
為什么呢?張青只是笑著說:二娘豪氣不弱男子,更有女子柔情。
孫二娘聽了當然歡喜,也就時常借故逼張青說出此話。
大男子漢自詡的張青雖然羞赧,也只好紅著臉回應。
哎,這個笨蛋,還不如坐在對面的伍子胥淡定。
倒也是,伍子胥只認為身軀壯碩、胡須濃重的專諸,是豪士的。
想到這里,專諸不禁捋了捋腮邊、頷下亂蓬蓬的胡須,哀嘆一聲后也就笑了。
突然,小船一晃,專諸連忙扶住船篷坐穩(wěn)。
伍子胥也猛然驚醒,用帶著夢中茫然、現(xiàn)實中恐慌的眼神,看向?qū)VT。
艙外,利光的驚呼聲已經(jīng)傳來:“有事!”
一名船工的慘叫聲,已經(jīng)在夜色中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