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老妻

　　月上枝頭，燈火闌珊的街道，人煙逐漸稀少，東興樓才終于結(jié)束一天的工作。

　　簽了長工的可以留在店內(nèi)，也可以回家，老關(guān)和林豹頭他們肯定是要回家的。

　　一路上，幾個老哥們反常的沉默，連平日話多的老宋都不吭聲了，走到了路口，幾人分道而行。

　　永定城不小，但是繁華的地方就只中間一小塊，剩下的都是又老又破的房子。

　　因為有邱家在，別家的生意都很難做大，但是也因為有邱家，所以總有這樣那樣的邊角料的事兒可以做，就好比林豹頭的妻子，會挑著從村里收來的水果零食去鏢局附近賣給南來北往的客商，賺些家用，而自打邱家倒了，這塊收入也就沒了。

　　房子在一條漆黑的小巷子盡頭，和東興樓的燈火通明不同，這里仿佛到了另一個世界，不過是隔了幾條馬路而已，還不到睡覺的時間，可這里已經(jīng)是一片漆黑，即便是他家，也沒有掌燈。

　　“吱呀”一聲，破舊的院門推開，漆黑的院子里想起窸窸窣窣的聲音，不多會兒，朦朧的亮光透過窗紙映出，搖搖擺擺，忽高忽低，門簾被掀開，是他的老妻聽到動靜來迎他。

　　林豹頭有兩個女兒，都已經(jīng)出嫁，家中只剩個小兒子，今年十三，還有個腿腳不好的老娘，平日不出門，但是能自己在家操持家務(wù)，所以他妻子沈氏才能出門去賣東西。

　　“怎么了？”

　　一個照面他就看出沈氏不對勁，飽經(jīng)滄桑的臉龐也遮不住哭腫的雙眼。

　　沈氏一驚，急忙把臉垂下去，可她這副模樣讓林豹頭更急了。

　　“咋了，你說啊，可是你娘家哥哥又來要錢了？”

　　他手里緊，往家里拿不了多少錢，可他在邱家鏢局有身份啊，媳婦兒的娘家人就巴結(jié)著，逢年過節(jié)的送禮不說，還花了三十兩銀讓他給她娘家兄弟安排到鏢局當差，哪想到這才進去沒多久，鏢局就黃了，他也成了布衣，這回沈氏的娘家兄弟如何肯依，三天兩頭上門來鬧，林豹頭兩口子理虧，可又確實拿不出錢來還給人家，只得忍氣吞聲。

　　誰能想到在外風(fēng)光無限的林豹頭回到家中會有如此的一面。

　　“不是……娘今日做飯不小心燙傷了手，有點厲害，已經(jīng)叫郎中來看過了，給開了燙傷的膏藥?！?p>　　“啥？咋回事，我去瞅瞅！”

　　“你別去了，娘疼得厲害，這會兒才剛睡著，要是吵醒了又得受罪?！?p>　　沈氏常年操勞，明明才四十歲，看起來像個老嫗，雙手也布滿了老繭，微微嘆息，忍了又忍，牙齒咬碎了也沒能問出一句：你可有銀子？

　　今兒個郎中這幾副藥就收了二兩銀，只夠三日的，三日之后呢？

　　她不開口，林豹頭又怎會不明白？

　　看著家徒四壁的光景，一片破敗，賢惠的沈氏極少抱怨，即便是娘家哥哥堵上門來。

　　“今日怎樣，在店里做事可辛苦？也是苦了你了，這么一把年紀了還得去做那些苦差事，這哪是你做的了的？不如明兒個讓我替你吧？”

　　“不苦，風(fēng)吹不著，雨淋不到，我一個大老爺們，有什么可苦的？”

　　“那個，我還有點事兒想跟你商量……”

　　沈氏遞過來一條手巾叫男人擦臉，一邊有些局促道：

　　“我聽說，馮家現(xiàn)在到處招人，也招學(xué)徒，說是能認字就行，咱家小聰整日里的出去胡混，還不如送去當個學(xué)徒，聽說是包吃住，一個月還有二錢銀子的工錢，雖然說錢不多，可那是馮家的買賣啊，學(xué)好了，能直接轉(zhuǎn)正式工，一個月有一兩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