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何為道(完整版)
他點點頭:“虧你還記得。”
“誰能不記得?”小師弟贊嘆道:“大師兄仁義無雙,當今天下紛亂,百姓困苦,也只有大師兄心記百姓,也是您力排眾議才有了今天?!?p> 力排眾議?
他又問:“是誰支持,又是誰反對?”
小師弟一陣冷汗,他怎么敢隨便亂說,只有道:“多虧當過官的二長老心懷慈悲,他說,我靈霄派管不了全天下,卻只愿方圓百里再無餓殍,如此方顯我派仁義大道。”
凌云霄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去見一見無妨。
與此同時,青玄門正準備告辭。
青玄門的掌門叫陳青宇,他對大長老道:“只可惜,沒能見到貴派大師兄的英姿,陳陽,沒能見到他,實屬有些可惜啊?!?p> 陳陽正是青玄門的大弟子,聞言臉色漲紅起來,低頭道:“弟子回去后,一定好好修煉,不會比他差的!”
對自己弟子能到凌云霄的境界,陳青宇不抱指望,又對另一位弟子道:“李清,安排一下,我們回去了?!?p> 李清正是那位消息靈通的小師弟,睜大了眼說道:“就這么回去了嗎?我們什么都沒得到,說好的聯(lián)姻道侶……”
“說什么呢!”
陳青宇眼睛一瞪,當著人家大長老的面,怎敢如此放肆?
李清自以為知道了天地間最大的秘密,顯得有恃無恐:“不行,就算不聯(lián)姻,說好的講道呢,讓他們那大名鼎鼎的大師兄出來見見我們??!”
陳青宇尷尬笑著,看向袁罡風。
卻見袁罡風悄悄掐指一算,忽然道:“不妨事,就讓他出來講道!”
凌云霄對此還不知情。
路上,在前邊領路的師弟似有話說。
看出了他的心思,凌云霄道:“有什么話,可以直說。”
小師弟如釋重負。
“不瞞大師兄,或許您不記得,您說那番話的時候,我就在場,我也是個盜賊的孩子,我能有今天,多虧了您的仁慈。今天特意由我來找您,就是希望您見了,不要太過計較……”
“我不會計較?!绷柙葡鐾白邇刹?,回頭道:“不要老是您您的,聽了不舒服,普通稱呼就行?!?p> 小師弟感激萬分。
再往前走時,忽然聽到山上鐘聲大作。
一般這鐘聲敲響,都是有什么大事需要著召集所有人,其他的事情都得先撂下。
回頭看了小師弟一眼。
小師弟拱手道:“大事要緊!”
所有人都轉移到神王殿中。
等他到時,靈霄派所有弟子已站得整整齊齊。
還有不少青玄門的弟子也在。
就連新弟子們,還有之前在鬧事的一幫人,也都在這里。
眾人一見到他,恭敬行禮:“請大師兄講課!”
什么情況?
他暗自吃驚。
講課?
誰說我要講課了?
望了一眼大長老。
好像,確實是聽他提過……
不是說好了不講嗎?
對了。
一定是因為坑了大長老一次。
這次反被他坑了。
終于是躲不過去。
他沉吟片刻。
算逑!
講就講!
你們敢聽,我就敢講!
敢死我就敢埋!
這一關,不過去算是不成了。
他正準備大顯神通時,人群中傳來一個粗獷的聲音:“這就是你們的狗屁大師兄嗎?”
這人,就是叫囂著要和他打一架的那個人。
原本是野狼幫其中一員戰(zhàn)將,名叫吳仁貴。
當了幾年農民,養(yǎng)成了一身黝黑。
四五十歲的年紀,長得人高馬大,筋肉壯碩,滿面虬髯,頭上扎著一條汗巾,瞪大了眼睛,滿臉猙獰,活脫脫一猛張飛。
幾年前,山寨被剿滅時,他正摔傷了腿修養(yǎng),覺得自己是來不及逃才被抓,滿懷怨恨。
現(xiàn)在腿腳好了,總覺得自己是被忽悠瘸的,非要來找一個說法。
有靈霄派弟子喊:“是誰人在此無禮?”
凌云霄看了看,沒空去理這人,他的首要之事,是要解決這講道的問題。
李清聽見有人敢罵,不禁心里痛快,便對那人說:“敢問閣下,是要將子女送上山修習?”
吳仁貴雙手叉腰答道:“是啊,怎么?”
李清笑道:“那太可惜了,不過是白白葬送未來?!?p> “你說什么?!”
“說什么胡話!”
靈霄派弟子對他怒目而視。
吳仁貴本就是來找麻煩的,大笑起來:“那照你說,應該去哪?”
李清答道:“那當然是來我青玄門!”
靈霄派弟子都怒了,還有人敢明目張膽的挖墻腳?
青玄門的弟子慌了。
大弟子陳陽急忙低聲說:“這可是在他面前,你別那么囂張……”
李清卻有恃無恐,根本不慌:“你看他能說些什么!”
凌云霄站在眾人面前,低喝一聲:“安靜!”
頓時,場上都安靜下來。
環(huán)顧眾人一圈,凌云霄緩緩道:“你們,想聽我講道?”
李清看熱鬧不嫌事大,第一個回答:“是啊,哎,你們說是不是?”
他開始起哄了。
不明真相的弟子們也隨之應和。
“是!”
“我們也想聽!”
眾目睽睽,排場浩大。
看來是要來真的。
有靈霄派的諸多弟子,還有許多即將加入靈霄派的年輕弟子。
他本該毫無底氣,心中發(fā)慌才對。
不知為何,他卻有話想說,不吐不快。
經(jīng)過了修煉,內視,又去了趟洞府界。
有些話,已經(jīng)到了嘴邊,心中有些感慨,已經(jīng)快要決堤。
他的精神導師,大閑至圣先師,水庫浪子,遼北地區(qū)第一狠人,江湖人稱彪哥的范德彪先生,曾有一句名言:“啤酒瓶往那一摔,咔一下就得把場子鎮(zhèn)??!”
眼下都不過區(qū)區(qū)小場面!
他忽得抬起頭來,顯出堅定的目光,反問一句:“何為道?”
此話一出,全場皆寂。
什么是道?
這是他的一句反問,似乎沒有人能答得上來。
不等他人回答,他自問自答:“所謂道,凡是自然,皆可稱道!”
全場皆驚。
這難道是要來真的?
大家真的在聽大師兄講道?
凌云霄豁出去了,你們要聽我講道?
我就給你們講講道!
前世今生,他也不是白活的,他能夠裝這么久,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
“何為自然?”他緩緩站上高臺,沉聲道:“我思我想,我情我欲,皆可為自然之道!”
李清都懵了,怎么回事?
他怎么還真的講上了?
玄靈妃捂著嘴巴,含淚看著大師兄。
這,才是她想象中,大師兄該有的樣子。
大師兄一直在她面前沒個正形,還真就是裝的!
只是,他為什么要單獨裝給我看呢?
環(huán)顧眾人,凌云霄心說,昔日有李云龍講亮劍精神,今天就有我凌云霄講戰(zhàn)斗意志!
他就是靠著這股勁才走到了今天!
害怕嗎,恐懼嗎,絕望嗎?
或許有過。
但是從此以后,一去不復返了!
回想過去,他的這些反應,都是很正常的。
人在情緒激動的時候,往往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恐懼還是興奮。
在這個時候,要么戰(zhàn),要么逃!
這就是所謂的:戰(zhàn)逃反應。
如果心中惶恐,分不清自己虛實,就會錯把戰(zhàn)斗的意志當成了恐懼的心理,從而促使自己做出一系列錯誤的抉擇。
戰(zhàn)斗與恐懼是兩個極端,它可以被輕易的轉換。
這個時候,巨大的恐懼就變成了強大的戰(zhàn)斗意志,讓人能發(fā)揮出難以想象的強大力量。
一時間,他心潮澎湃,仿佛自己真就成為了人人敬仰的大師兄一般。
“我要講的是,戰(zhàn)斗意志!”
他環(huán)顧四周,緩緩道:“諸位以為,修行途中,什么最重要?”
眾人互相看了看,議論紛紛。
他接著問:“是修為,法寶,還是功法,奇遇?”
眾人皆答不上來。
“都不是,而是你的精神意志!”
他道:“歸根結底,修行者,逆天而行,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
他認真的模樣,讓所有人都認真了起來。
“人這一生,困難挫折無數(shù),是一場場戰(zhàn)斗的積累造就了你的人格,而在無數(shù)的戰(zhàn)斗中,依靠的是什么?”
他環(huán)顧四周,絲絲的霸氣顯露。
“一時的運氣,突然的奇遇,偶然的爆發(fā),只能保證你贏一場,保證不了你永遠都能贏!”
他甚至兇狠的道:“你可以贏無數(shù)次,可你只要輸了一次,就是萬劫不復!”
滿場嘩然,紛紛覺得有道理。
他又問眾人:“修行一途,你們以為有捷徑嗎?”
眾人期待著他的回答。
“我認為是沒有的!”
他話鋒一轉,接著道:“非要說有,那就是你剛強如鐵的意志,唯有此,能夠帶給你一路坦途?!?p> 他說的這些話,全都是他個人總結出來的,這是他成為大師兄之后,從心底里發(fā)出來的,沒有半句假話。
“怎么解釋這句話呢?”
有個弟子舉起手來。
仔細一看,竟是聽得分外仔細的黃阿九。
凌云霄答道:“假如說,有這么一個人,他的修為,他的法寶,他的功法,全都不在你之下,你們打得難解難分,要如何才能分出最后的勝負呢?”
有弟子問:“這不就是打平了嗎?”
凌云霄道:“所謂的打平,只存在理論之中,大家說好規(guī)則,切磋武藝,兩者不相上下,可是在實戰(zhàn)之中,兩方交戰(zhàn),你死我活,真有打平的可能嗎,或者說,打平了,就是兩者都輸了。”
眾人都覺得有理。
凌云霄指了指他們,帶著笑意搖頭:“諸位已知我意!好比兩個修為相當?shù)娜耍虻教旎璧匕担虻浇拥沽?,打得兵器盡碎,打得修為盡失,最后什么都沒有了,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你們覺得,要怎樣才能贏?”
眾人這才有些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他的臉上終于閃過一絲欣慰,笑道:“這個時候,就要看誰,擁有更加強大的戰(zhàn)斗意志,誰的意志更甚一分,誰就能贏!”
眾人皆震驚,無數(shù)弟子心底升起仰慕。
在這一刻,凌云霄的心底忽然感到一陣暖流,精神意志更加強大。
這就是所謂的,修心不修仙!
調教眾人心理,贏得眾人仰慕,竟是這樣的暢快。
就在此時。
青玄門的李清不屑一笑,忽而抬手道:“根本就不可能打到這個份上,這全是在瞎扯!”
眾人又都凝望著他,李清非常享受這種被注視的感覺,自以為掌握了真理,他非要戳穿這個謊言不可!
凌云霄笑望著他:“那,你敢不敢以凡人的修為,和我打一場,看看是誰會贏?”
眾人又望向了他,這回,卻是無邊的壓力來到他這邊。
望著凌云霄似笑非笑的神情,忽然間,李清只覺得瀑布冷汗,只看他一眼,就讓他心里產(chǎn)生了無邊恐慌。
這就是心境變化帶來的影響。
所謂:戰(zhàn)前摧其心,戰(zhàn)中攻其陣,戰(zhàn)后戮其身。
先取其心,則敵之戰(zhàn)陣,敵之身軀,不攻破之。
真正的戰(zhàn)斗,往往從看見的第一眼就開始了。
這一瞬,李清如墜冰窟。
完了,我上當了!我怎么可能會和他打?我他媽怎么打得過?
一時間,他慌張不已。
藏在人群中說話,和被人直接點出來,根本就不是一種感覺。
他開始瘋狂的懷疑自己。
對了,我聽到的消息,一定是假的!
這位大師兄就在這好好站著,怎么可能像傳言中的那樣,身受重傷還命不久矣?
又想起凌云霄殺神的名號,更是顫抖起來。
我一定會死在他手里的!
就在他渾身顫抖之際,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了起來:“我敢!”
一個人站了出來,正是那吳仁貴。
李清頓時覺得找到了救星,冷汗之中,趕忙拱火:“對,要打就和他個普通凡人打,我,我修為太高了,壓制不??!”
場上是一陣哄笑聲。
你還修為太高?
那大師兄修為這么高都壓得住,你壓不???
有弟子好心提醒這個吳仁貴:“你難道不知道大師兄威名嗎?”
吳仁貴擺手喊道:“我他媽當然知道,我要挑戰(zhàn)的就是你!打死我也不相信,就你小子能憑一己力破了我野狼幫,定然是用了什么手段,我豈能讓我兒子由你們這幫人教導?”
凌云霄點點頭道:“不錯,我是用了一些手段,但那是修行者手段,有疑問嗎?”
其他人紛紛點頭。
就是,我們修行者需要向你解釋為何強大嗎?
吳仁貴冷笑一聲:“我這輩子從不相信神魔鬼怪,有本事和我真刀真槍的打一場,少用你那些花里胡哨的騙人手段!”
其他人忍不住道:“我們怎么是騙人呢?”
“我們堂堂修行者,用得著騙你嗎?”
凌云霄點頭微笑:“好,我不用真氣,也不用任何的法寶兵器?!?p> 眾弟子更加吃驚了,紛紛勸他:“不可啊大師兄!”
“只是說說而已啊,那樣太跌身份了!”
修行者的強大,靠的就是一身的修行手段,靠真氣支撐才換來身如銅鐵。
大師兄穩(wěn)贏這件事是想都不用想的,可以大師兄的名聲,就算被擦到一點衣服,將來也能被人無限傳揚出去。
吳仁貴大喜過望:“嘿,你可不許耍賴,偷偷的使什么招數(shù)!”
凌云霄笑道:“當然不會,有這么多的弟子作證,我可以告訴你,你用什么手段,我也用什么手段,你用什么招數(shù),我也用什么招數(shù)?!?p> 吳仁貴知道,正面強取肯定是得不了便宜,唯有使陰招,趁他還沒反應過來,先下手為強。
“看招!”
二話不說,猛然沖了過來,一掌朝著他天靈蓋。
凌云霄神情平淡,伸出一手,一掌如鬼魅般的直撲對方面門。
眾人驚呼一聲,這一瞬其實勝負已分。
當然,這是在修行者看來。
可在吳仁貴看來,根本就不懂什么叫點到為止。
他心中只覺得:我大意了啊,沒有閃!
然后腦袋一歪,堪堪避過,又再次沖過來。
正如臭棋簍子一般,絲毫不顧場上局勢,不被徹底將死不會認輸。
吳仁貴當然知道修行者厲害,只是故意裝作什么都不懂。
他不相信,才不到二十的小家伙,竟然是什么大師兄,還一個人摧毀了山寨無數(shù)。
他當了一輩子盜賊,忽然就成了以往被劫掠的對象。
他如何受得了這樣的變化?
原本他已經(jīng)認命,自己當個窮苦農民就罷了,可他兒子到了求學的年紀,若是到靈霄派來,好好的盜賊之子,成了修行者?
修行能頂個屁用?
清心寡欲的,能換來榮華富貴嗎?
當盜賊不是更有前途?
他心中懷著怨恨。
只要能挫敗這大師兄的銳氣,他就能趁這個機會告訴兒子,修行沒有前途,跟老子重新上山吧!
出去闖一闖,博他個榮華富貴!
懷著對后代的期許,吳仁貴一爪向著凌云霄抓來。
這一出手,就顯現(xiàn)出了不凡。
他并不只是個會拳腳功夫的莽漢。
恰恰相反,他也修習過,在普通人里算是個高手。
一爪掏出,凌云霄側身躲過,呼嘯的風聲在耳邊穿過。
吳仁貴暗喝一聲:“掏鷹手!”
一手集聚力量,手掌飛快的刺出,呼嘯聲如同鷹嘯。
一擊不成,立即又呈爪狀,朝著他的面部撲來。
“裂虎爪!”
幾個女弟子驚呼出聲來,大師兄的臉豈是你可以打的?
凌云霄往后一仰,再次躲過了這一爪,同時感覺到了些什么。
“這家伙不對勁。”
說得好像什么都不懂。
可沒有真氣,這兩招是用不出來的。
見凌云霄往后仰去,吳仁貴一喜,等的就是這個破綻,另一手呈劍指直刺而來。
“破天指!”
呼嘯著一指朝向了凌云霄的丹田部位。
修行者最薄弱的就是丹田,只要這一指,普通人毫無防備,說不定就得殘廢。
卻見凌云霄一把抓住了他手腕,笑道:“你不像是不懂啊?!?p> 只見吳仁貴的手上,正冒著噗哧的真氣,如同鋒利的劍刃。
眼見幾招都失敗了,吳仁貴大吼一聲,將手抽出,轉而用上了各種招式。
凌云霄只是冷眼看著,時不時閃躲著他的攻擊,躲閃中,身形靈動飄逸,姿態(tài)順滑,暗藏著一絲真意。
靈霄派眾人望著他的身姿,忽然大驚。
這,難道就是大師兄對他們的教導?
一招一式之間,蘊含了世間真理。
那身形變動之中,印入眼里,化作了一幅幅的功法。
“大師兄在傳授我們呢!”
眾人心底激動萬分。
大師兄看似在與凡人對敵,可哪怕與凡人對戰(zhàn),他依然能借此作出教導,無論修為高低,都能從其中看出不凡。
眾人都了解了大師兄此番深意,心中,仿佛響起了他的聲音。
“世間本無仙凡,敢以凡人之軀與天爭者,是為不凡!”
響徹古今!
卻見吳仁貴一拳一掌中蘊含真氣,每一擊都引起風聲呼嘯,楞是擦不到他半點,于是更加惱怒。
凌云霄微嘆一聲,實力相差太大,他就是想挨打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