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以后,當陸棋鳴獨立于深淵最邊緣、最突出的巖石之上時,將會回想起尋寶者逼迫他挖山送命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那時,踽踽獨行的陸棋鳴挑著兩個大竹筐一顛一跛地走在崎嶇不平的小路上,他此行的目的是去佛頭嶺給礦工們送午飯。
嶺子離中心礦場有些遠,最近才開采到這兒,周圍鳥不拉屎的,據(jù)說也沒探到啥資源,他來時就在思考:今天怎么要送到這呢?
平時他來這里的次數(shù)不多,周圍全是碎石子和荒蕪的山坡,很是空曠。
陸棋鳴邊走邊想,眺望到一個傾倒的光溜溜的巨型佛頭,也是這附近唯一的標志物。
“這里的人也信佛嗎?”
他是一個穿越者,自從上一條命被卡車撞死后,今生轉(zhuǎn)世投胎活到現(xiàn)在,也算是見證參與了世間有穿越這回事兒。
對于這個異世界存在佛的頭像,陸棋鳴倒也不那么意外。畢竟,“穿越”這種更離奇的事情都發(fā)生了,他更愿意推測這是個平行宇宙。
終于,目的地肉眼可見的快要到了。一片遠山腳下,似乎有人頭攢動,陸棋鳴咬咬牙,加快了運輸?shù)牟椒ァ?p> “呼——好累呀!”陸棋鳴放下扁擔擦擦汗,脫口而出,“媽的!車子居然上不來坡,還得老子挑這么多!”
緩了好幾口氣,他看著先前從驢車上卸下來的好幾擔餐食,對還在勞務的工人們大喊:“喂!叔叔伯伯們,吃午飯了!”
還在鋤地的工人們聞言紛紛放下手中的活,準備向陸棋鳴這邊靠攏。
“干什么呢?誰允許你們停下了!”
一聲呵斥響徹全場,陸棋鳴這才注意到在旁邊納涼的十幾個人。
“嗯?這些人是誰呀?有點眼熟?!?p> 陸棋鳴看到樹蔭下緩緩走來幾個衣著打扮奇特的陌生人。
為首的是一個穿著清涼但華麗,風流倜儻又騷氣的青年才俊,后邊跟著許多孔武有力的漢子。
大太陽下,陸棋鳴覷著眼,發(fā)現(xiàn)這些人是前幾天黃昏時分在他家飯館出手闊綽的豪氣貴客。
下一秒,一個老練的灰發(fā)長者越過青年,上前一步指著陸棋鳴逼問:“你是什么人?”
陸棋鳴沒見過這架勢,愣了一會兒,才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大爺,我是良民。工頭叫我們家來這兒送飯的?!?p> “吃什么飯!這里都還沒挖完,全給我去干活!”后邊的小青年開始吼道,壓根沒正眼看那幫怒火中燒的礦工們。
“憑什么呀?”
“怎么不給吃飯?”
“草你媽的!你以為誰哪!”
……
一群糙漢子圍了上來,面紅耳赤的,紛紛開始指責起高高在上的幾人。
“哼!一群螻蟻也敢叫囂?!边@位年輕的公子冷笑一聲,給了個“你們懂的”眼神示意旁人。
幾人心領神會,迅速散布到四周,展示出了與眾不同的詭異姿勢,堵住了各個有可能鉆空子的出口。
陸棋鳴看見那吳伯一個箭步上前,直接擎住了罵得最兇最難聽的工人,其速度之快著實嚇了大家一跳。
個頭一米八的威猛男子居然直接被這個低矮的小老頭兒拎在半空中,隨機甩到了周邊的草垛上;還在礦工們目瞪口呆之際,四周的幾個奇裝異服直接迸發(fā)出強大的氣場,引得舒緩的和風變凌厲了不少。
一個老工人見狀不禁驚呼一句:“他們是修煉者!”
“什么?修煉者!”
這個詞像是一枚炸彈在人們心中開了花,讓緩過神來的工人們大吃一驚。
多人爆發(fā)出前所未見的強大力量,一道道光柱在空中不斷的匯聚著,這些光柱在空中形成了十個的偌大的漩渦,在漩渦之內(nèi),一股股狂暴至極的力量不停的沖擊著周圍的一切,那種恐怖的波動讓工人們心生懼怕的情緒。
在這種壓迫之下,一半人看呆了,原地傻站著不動;另一半老點的工人已經(jīng)跪在地上磕頭了。
陸棋鳴見這局勢也懵了,腳底還在冒冷汗,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頗為震撼:臥槽!他們就是修煉者?
如同上一世看的玄幻小說一樣,修煉者,是這個異世界中最寶貴的人才資源,千家萬戶中百里挑一的存在。
幼時的陸棋鳴曾被父母帶去小鎮(zhèn)上測試過,結果并沒有修行的資質(zhì),那會兒他比父母還要大失所望。
穿越到這里已經(jīng)12年了,但他依舊和上輩子那樣不學無術,好吃懶做的活一天是一天。
因為想象中的金手指和系統(tǒng)不存在,陸棋鳴并不認為光憑自己的聰明才智就能改變世界,歲月靜好就是咸魚這輩子最大的愿望。
如今,他親眼目睹了這個世界的奇人異事,百感交集,暗自憤慨:難道我要成為穿越者之恥了嗎?
“我告訴你們,趕緊給我挖,不許偷懶!——還不快去干活!”公子耀武揚威地發(fā)號施令,底下的人立馬鳥作獸散,馬不停蹄地趕工。
陸棋鳴見勢不妙,剛想趁著大伙不注意的時候溜走,然后就不出意外的被叫住了。
“你——小子過來!”
眼尖的手下立馬逮住了這只想要逃走的小耗子,陸棋鳴只好乖乖地回頭,膽戰(zhàn)心驚地望著前邊的企圖威脅他的陌生人。
公子得意洋洋地望著這一幕,草菅人命的過程讓他感覺很不錯。
身后冷不丁地冒出一個妙齡女子來,一臉愁容地述說道:“這么小的娃娃,你也好意思使喚?”
“誒呀,雙兒!”公子一改之前冷酷的面容,笑嘻嘻地攬過女子,“我們要趕時間哪!多個人多份力嘛?!?p> 公子諂媚地望著美人,揩油過后想得寸進尺,只不過女子白了他一眼,扭過頭撤開了,忽視這份愈發(fā)蕩漾的情意。
頗有姿色的她看似擔憂又憐憫地俯視著底下一片勞作的工人,沒有再多說什么。
“你,跟著一起去挖!”另一邊,吳伯無情地下達命令。
“大爺,你們之前還在咱家里吃飯呢,還夸我爹娘廚藝好,就通融一下唄。”陸棋鳴眨眨眼,一臉無辜地商量著。
即便烈日灼心,陸棋鳴卻如墜冰窟,這全都怪吳伯陰著臉一言不發(fā),只是冷冷地看著他,隨時都能冒出殺氣騰騰的目光。
無助的陸棋鳴被盯得不知所措,本能告訴他這不容遲疑,趕緊遠遠地溜開。
撿起鋤頭的他也不知道該做什么,就學著大人,依葫蘆畫瓢地對著一塊低洼地刨去。
“少爺,那個娃子可能昨天偷聽到了我們對話,要不要……”吳伯瞬移到公子身邊,說完還比了一個咔嚓的手勢。
“無妨,一個小屁孩兒而已。按計劃走,不要節(jié)外生枝……”
又過了一個鐘頭,大家已經(jīng)朝著山邊挖了一個直徑十余米的大坑。烈日炎炎之下,雖然都累的苦不堪言,但沒人敢偷懶停下。
可能大家的心中都有一片疑云:這底下究竟有什么,竟然能讓這所謂的“修煉者”如此癡狂,絕世珍寶還是上古卷軸?
“嘣咚”的兩聲巨響,陸棋鳴注意到周遭的一個大叔的鋤頭斷了,應該是碰到了什么硬茬。
“挖到了挖到了!”一個漢子的歡呼引起了眾人的關注。
“所有人朝這個位置挖開!”吳伯突然竄到他們旁邊,指揮起來。
這是什么“神人”哪!陸棋鳴驚嘆不已。
一群人打起精神,趕緊挪到那片區(qū)域揮灑汗水。
“轟隆隆……”
還沒挖多少,這塊地突然輕微地顫動了起來,眾人見狀都丟下工具跑開了。
不一會兒,一個更為震撼的古建筑展現(xiàn)在大家面前——一座宮殿大門。
這個古老建筑有著極其濃厚的古樸氣息,雖然并不是太高,但也足夠壯觀。在這個建筑門上,一座雕塑靜靜地屹立在那里,一身袈裟,手持佛珠,整體漆黑帶著些許滄桑感,只是缺少了一個本該存在的頭顱。
“嗯……這是一個什么遺跡吧。”陸棋鳴想著。
眾說紛紜之際,陸棋鳴感受到了一股能量,偷偷扭頭一看——身后的那些修煉者早已按捺不住悸動,紛紛飛上了空中,開始擺弄著千奇百怪的姿勢。
吳伯也在大庭廣眾之下瞬移到了標志性的佛頭之上,嘴里念念有詞,時不時張牙舞爪的。
陸棋鳴乍一看還以為他們在“群魔亂舞”,模樣有些滑稽,但他是不敢笑出聲來的。
總之在他們這群凡人看來,這些修煉者做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理喻。
“哈!”
吳伯舞起來,一圈白色氣勁如同波浪一般朝著四周蕩漾開來,將周圍的幾棵大樹都給攔腰截斷。
他雙手合十,身形一動,直接將手掌自上而下拍到了佛像頭頂?shù)恼醒搿?p> 噗!
佛頭應聲四分五裂開來,裂紋密布仿佛隨時可能倒塌。讓陸棋鳴驚恐的是,佛像眼里居然流出了赤紅色的液體,滑下來遍布一地,原本青黑色的佛頭變得面目猙獰。
陸棋鳴又感受到上空的微動,在有心人的驅(qū)使下,地上死寂的紅水居然詭異地自己流淌了起來,一條條細長的“水蛇”匯集到古建筑的門縫內(nèi)。
半晌,又是一連串劇烈的震動轟鳴,陸棋鳴等凡人得捂著耳朵。在場只有少數(shù)的修煉者面不改色,等待著什么東西出現(xiàn)一樣。